苏乔安醒来是一个周以后。
昏迷了整整半个月，在战夜承把自己折磨得不成人样的时候，她的苏醒，终于让他有了点生机。
言易清说苏乔安今早似乎有要醒来的趋势，于是，战夜承一整天没去公司，从早上等到下午。
大雪过后，太阳从厚厚的云层里探出了头，午后阳光映着下了一地的雪，透出几分暖意。
战夜承坐在病床边，掌心放着苏乔安苍白的手，表情很冷静，心里却是说不出的着急。
只要是她，不管什么时候醒，他有耐心等，但听说了希望，心里总是忍不住焦急。
他看了一眼时间，下午四点，他已经坐了十几个小时，除了去卫生间，唯一的动作就是盯着苏乔安的眼睛看。
路颜夕中午的时候来过，和苏乔安说了些话，告诉她自己遇上的趣事和对苏离莫的思念，最后嘱咐战夜承好好照顾自己。
又是一个小时过去，太阳西垂，夜色开始晕染天空，病房里亮起灯，战夜承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线。
言易清推开门进来，脚步放得很轻。
战夜承抬眸看他一眼，似乎在无声的询问他，苏乔安为什么还没醒。
言易清走过去，例行记录各项数据，皱了皱眉头。
他陪着战夜承等了一会儿，苏乔安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也有些失望。
拍拍战夜承的肩膀，言易清宽慰道，“生命体征一切正常，醒来只是时间问题，不用太担心，注意你自己的身体才是正事。”
战夜承勉为其难的点头。
经历过绝望，这点失望不算什么，但心里依旧很堵。
言易清看他这样，于心不忍，拉了张凳子坐下陪他聊天，声音放得很轻，怕吵到苏乔安。
说是聊天，其实都是言易清说，战夜承听，偶尔附和一两句，眼珠子都不转一下。
他表现得异常平静，看起来一丁点问题都没有，言易清却很担心，因为这个人比之前瘦了太多。
精气神倒是好得很，就是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像没有灵魂，让人担心得紧却又无计可施。
两人聊了半小时，言易清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战夜承还是那副样子。
言易清几不可闻的叹口气，起身走人，还没到门口就听见战夜承激动的喊，“阿清——”
言易清疑惑回头，看见战夜承的双眼紧盯着苏乔安的手，脸上是明显的激动。
“怎么了？”言易清疑惑出声，不解的看着他。
战夜承站了起来，激动得语无伦次，“安安、安安的手刚刚，安安她动了！”
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言易清眨眨眼，总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重新走过去，和他并肩站立，一手按在他肩膀上，两人像是等待什么重要仪式开场，无比郑重。
终于，在苏乔安的手指抖了两下之后，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一刻，战夜承有种泪目的冲动。
他俯身，一手撑在枕头边，一手轻抚着苏乔安的脸，嗓音极尽温柔，“安安”
苏乔安视线一片模糊，她使劲眨巴两下眼睛，而后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看似出神，实际上，她的视线散乱，没有焦点。
她张了张嘴，艰难的从喉间溢出几个字，“夜承哥哥，你在哪儿？”
战夜承光顾着激动，没有仔细琢磨她这句话的意思。
闻言，他抓起她没插仪器的那只手放在脸上，主动蹭了蹭，“我在这儿，安安，我一直在。”
苏乔安摸了一圈他的脸，散漫的视线逐渐转过来，却是皱着眉道，“夜承哥哥，为什么我看不到你？”
不止他，眼前的一切她都看不见，视线里一片漆黑。
战夜承以为她是睡太久，刚醒来视线有点模糊，安慰道，“没关系，一会儿就能看见了。”
苏乔安虚弱的点头，听他的话又休息了几分钟再睁眼，依旧什么也看不见。
她有点慌，伸出手四处抓，“夜承哥哥？夜承哥哥，你在哪儿？”
就在她眼前的战夜承心里咯噔一声，抓住她的手握紧，“这里。”
他抬起另一只手，微微颤抖着，在她眼前晃了几下。
苏乔安好似没察觉，眼睛都没眨一下。
战夜承抿唇看向言易清，他轻轻摇头，示意他一会儿再说。
苏乔安刚醒来，眼睛又看不见，各种情绪聚集在心头，恐慌、不安、无助。
她想起坠楼那天的情景，慌忙伸手捂住肚子，触手一片平坦，她毫无预兆的哭了出来，“夜承哥哥，我们的孩子”
战夜承心里一痛，俯身亲吻她眉心，“没关系，安安，孩子在另一个世界很快乐。”
苏乔安不是特别脆弱的人，但那是从自己身上掉下去的一块肉，她心疼，她自责。
她没有撕心裂肺的崩溃大哭，而是无声的掉眼泪，紧咬着唇瓣，让人心疼不已。
满脸的泪水像一只只无形的手，揪着战夜承的心脏，钻心刺骨的疼，他只能一遍遍的安慰。
良久，苏乔安才小声问，“夜承哥哥，我是不是瞎了？”
昏迷归昏迷，她的脑子还正常，和昏迷太久刚醒来的视物不清不一样，她是什么也看不见，她清楚。
战夜承抿唇，不想承认这个事实，却狠不下心欺骗她。
“安安，有我在。”
不管是医治还是做你的眼睛，一切有我。
战夜承虚虚的抱着她，一脸痛色。
苏乔安轻笑一声闭上了眼睛，安静得仿佛从来没醒过。
战夜承有些恐慌，小声的叫，“安安？”
苏乔安没睁眼，疲倦的道，“夜承哥哥，我很累。”
战夜承不说话，守在她床边看她睡觉。
等她睡熟之后才起身去言易清办公室。
“坠楼撞击到脑部，可能是脑中血块压迫视觉神经，导致失明。”言易清如此说道，带着独属于医生的无情。
大脑是很脆弱的东西，很多车祸后遗症也会这样，这种情况并不稀奇。
战夜承无力的靠在墙壁上，“该怎么办？”
言易清沉吟两秒，“这个得做脑ct检查再具体看，血块小的话，可以不用管，血块大的话，手术治疗。”
战夜承点头，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尽快吧。”
言易清说“好”，目送战夜承走出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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