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启睿蹙眉。既然他们不说，他便自己去找。
回想起她来看他时身上穿的病号服，总让他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他要下床，可把大家吓坏了，七嘴八舌要拦，说身体没恢复，医生也吩咐了尽量多卧床休息。
可他哪里是容易拦得住的人，他们越拦，他越要出去。
“行了，我们说实话。”霍浦泽见他执意如此，只怕是根本瞒不住的，唯有坦白了。
霍启睿停下，回头看向父亲。
“辛医生为了抑制这场疾病，用身体试药，副作用太大，这两天在卧床休息。”
霍启睿的瞳孔一缩。
辛清灵以身试险，院方不仅全免她的医疗费用，还为她申请奖励，当然，身外之物不是她所在意的。她躺在床上，吊着点滴，有些疲倦地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跟霍启睿他们一起出院……
蓦地，她一个激灵。
她正想着的人，忽然一下子就出现在视线里。
清瘦的，冷淡的面容，漆黑的，清冷的眼神，目光深深地，望着她。
她下意思别过头，不想让他看见。她差不多两天没有好好打理过自己了，头发因为躺在床上而缠成一团，病容憔悴，糟糕又糟心的形象。
可他却听不到她内心的拒绝，笔直的，朝她走过来。
一双大长腿出现在视线里。
他微微俯低身子，用一种很深的眼神在看她。“为什么要冒险？”
辛清灵躲他的眼神，“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霍启睿不让她逃避，手肘撑在她的枕边，“没有想过，我会害怕？”
害怕？
呃？
辛清灵愣了，呆呆的看着他。他刚刚是在说害怕吗？他那样冷静高贵的人，会害怕？
她眼泪的不可置信太明显，倒让霍启睿无奈。他伸手，捂住她的眼睛，轻轻叹了口气。“你拿病给我们赌一个生机，你是医生，理智的角度上我不能阻止你。可是，辛清灵，你要记得，你有我，还有锦礼，你对我们而言，同样重要。你明白吗？”
经历过生死大关，许多从前被下意识忽略，被性格所沉淀下来的感觉，像冒着泡的汽水，在病毒日夜的煎熬里，在无力躺在床上的时刻里，持续发酵。
他静静看着眼前的女人，那双灵动的眼睛被她捂住之后，她苍白干涸的嘴唇尤为明显，唇纹很深，很不美观，甚至有些地方干得皲裂脱皮。他却鬼迷心窍地低下头，覆上她的唇。
饮鸩止渴般，在吻上的那一刻，感觉到心脏的某个地方，瞬间被充实得饱满至肿胀，某种酸涩的，夹杂着甜蜜的，还有满腔无法抑制想要去拥有的感觉，从身体最深处在喷涌。
手心处察觉有湿润。
他慢慢放开手，她黑亮的眼里盈满了水雾，看着他。
他哑声笑了：“哭什么？”
辛清灵委屈巴巴地说：“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嗯……面容苍白，血色全无，头发凌乱，皮肤因为没护理黯淡无光，确实好看不到哪里去。
“挺好的。”他脸不红心跳地扯谎。
辛清灵忽然伸手抱住他，呜咽地说：“其实我也害怕。我总算是挺过来了，你们也没事了，我赌对了，是不是？”
“是。”
霍启睿紧紧抱住她，声若叹息。
总算是，安然无恙从鬼门关回来。
他将她的脑袋牢牢按在心脏处，眼底的墨色几度浮沉。幸好……她没事。
出院的这天，格外轰动。
别说是霍家全家了，霍启睿的几个哥们也都来了，满满塞满了走廊。众人听说了辛清灵的英勇事迹，纷纷用一种钦佩的眼神看她，唯独简沛萍是个敢开玩笑的，撞了撞辛清灵的胳膊，毫不忌讳地说：“嫂子，你对霍哥的心真的可昭日月哦！霍哥，好福气！您要是不给嫂子一个世纪婚礼，别说各位长辈，我就第一个饶不了你！”
说着，挥了挥拳头。
众人哄笑。
霍启睿注意到苏子默的脸色一直郁郁，蹙眉道：“有事？”
苏子默勉强扯开嘴角笑笑，“没事。”
他没再多问。
浩浩荡荡一队人出院，长辈们担心着孩子的身体状况，让锦礼先回老宅住几天，休养一段时间，至于霍启睿，他执意要回清湾，顺便，带上辛清灵。
“回清湾？那边才两个人照顾，怎么行？不行不行，跟奶奶回老宅，怎么说也要好好休养几天，工作你别担心，让你爸给你匀一点出去，身体最重要。”
霍老太太好不容易看到两个后辈现在能活蹦乱跳的，紧张得不得了。
简沛萍挽住老太太的手：“霍奶奶，您啊，怎么就不知趣呢？咱们霍哥跟嫂子经历了一回生死，肯定有好多悄悄话要说，咱们就给他们点空间呗，没准，一眨眼能抱太孙了呢！”
太孙？
老太太往辛清灵的肚子上看一眼。
辛清灵试药的事情之后，老人家对她的印象已然改观。从前觉得她是个豪门私生女的身份，又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把两个孩子迷得神魂颠倒，肯定是个品行不好的，说不定就是冲着霍家的钱来的。
但眼见她命都抛开，为两个孩子换来一个生还的机会，老人家再坚硬的心，也给泡软了，明白过来，或许，两个孩子喜欢她，正是因为她是个值得喜欢的人吧。
医德高尚，大爱无私。
“咳，”老太太清咳一声，“那什么，我们先回去，晚上记得到老宅吃饭。从出院，要给你们接风去去晦气。咳咳，那个，清灵你也来吧。”
辛清灵原本让简沛萍调笑得羞窘不已，骤然听到老太太的一声‘清灵’，一时没反应过来，傻眼。
“知道。奶奶，爸，妈，你们先走吧。”霍启睿应声。
直到人走远之后，辛清灵仍愣愣的，转不过弯来。霍启睿牵住她的手，似笑非笑地睨她：“怎么，听到老太太松了口，高兴得傻了？”
“没，没有。”辛清灵有点不好意思，“她……不讨厌我了？”
“你如今我们霍家的大恩人，两条命是在你手上救下来的，她老人家要是再讨厌你，岂不是成了不仁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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