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安静的地下室，此时只能听见电子仪器运转时发出的轻微的响声。
即便是白天也需要打开的灯，光线却仍旧昏暗。
低着头的乔晨曦，让人看不清表情。
纪融天似乎是故意给她留出了思考的时间，他没说话，而是自顾自喝了两杯茶，顺便给乔晨曦也倒了一杯热茶。
直至氤氲的热气逐渐消失，乔晨曦才缓缓抬起头。
“……”她好看的秀眉纠结在一起，仿佛永远不会再松开一样。
眼神空洞地看了纪融天一眼，乔晨曦微张口，声音却梗在喉咙口。
她试图出声，却反而发出古怪的“咕噜”声。
就如同一条鱼要吐出气泡却反吸进一口水，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纪融天却是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他幽幽然望着乔晨曦，有些欲言又止。
最后，他才叹息着出声，“还有件事，我想既然和你说了这些事，就也告诉你吧，省得让你觉得我隐瞒你太多。但是人生的选择需要你自己去做，不过你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优先尊重你的想法。”
语重心长地说着，纪融天的目光瞬间深沉了许多。
屏着一口气，乔晨曦直直望进纪融天眼里。
对她来说，似乎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更具爆炸性。
“经济板块的娱乐新闻，你应该看过了。”纪融天的语气幽幽，目光却逐渐染上一层饶有深意的笑意，“看来你看过了，纪云宸应该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说过任何要取消婚约的话吧？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纪融天引导着乔晨曦，后者的表情仿佛下一秒就会垮掉。
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突然心悸，乔晨曦仍旧没说话，但她的眼神在告诉纪融天，她需要知道缘由。
纪云宸确实没说过这件事，甚至都没有提。
一开始，乔晨曦不认为在那种劫后余生的情况下他们非得说这种扫兴的事。
但在纪融天提及后，乔晨曦才意识到不对劲。
如果纪云宸真的对她十分歉疚，想要他们一家三口好好过下去，就应该主动说明那个官宣的婚礼是怎么回事。
否则，他们要如何三个人携手共进，要如何好好地迎向他们的未来？
然而纪云宸却什么都没说，难道他是默认了那个婚礼？
即便不是默认，纪云宸难道在思及日后的安排时，不会同时考虑到嫁娶的问题？
乔晨曦没忘记，当年她是未婚生子。
她和纪云宸从法律意义上，其实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仿佛怕把手中的杯子捏碎一般，乔晨曦深吸一口气，却是将半凉的杯子轻轻放在了桌上。
在纪融天特意留出的几秒空白里，乔晨曦猜到了些什么，“那个女人，和以前那个女孩子有关联是不是？”
震惊过头，反而显得特别平静。
乔晨曦望向纪融天的眼神里，温度在逐渐冷却。
但她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川字型的皱褶，如同刻印一般。
纪融天却是突然笑了，只有脸上的表情，眼中分明没有半分笑意。
“她是那个女孩的亲妹妹。”
“纪云宸曾经答应过要照顾她，只是连我都意外了，居然指的是这种照顾吗？”又补了一句，纪融天挑眉喟叹了一句。
“……”乔晨曦此时心里已经没有任何回响，她沉默了半天，憋出一句，“我有点累了，想先休息一下。”
“去吧，你也累了，到饭点我再叫你。”
纪融天微微扬起嘴角，也顺势给了乔晨曦台阶，他的目光落在乔晨曦身上，直至将她送进房。
转回头，纪融天的表情却一秒凝固。
乔晨曦的反应与他预想的要不一样得多，从海岛市回来的乔晨曦，身上已然有了一种让纪融天陌生，但其实竟是久违的感觉。
他不由猜测，乔晨曦是否已经记起来些什么，否则她为什么一回来就问过去的事情。
然而，倘若乔晨曦已经恢复记忆，为何她要回到他身边？
微微眯起眼睛，纪融天骤然伸手将面前斟满的茶杯仰脖倒进嘴里。
这种天气，茶水凉得很快，没有热气的温度反而将茶香更好地锁在了水里。
可纪融天似乎已经尝不出这种香味，事实上，纪融天的味觉已经在逐渐丧失。
这似乎是一个必然的过程，他和柯恩提过，就在一天前。
柯恩很意外，但马上给纪融天做了检查，而后正言厉色说是意料之外的副作用。
由于纪融天使用的药剂是十分不稳定的那个版本，虽然他所使用的与乔晨曦那个版本相差无几，但身体的诧异导致的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结果。
乔晨曦的后遗症在于她潜在的伤病上，而纪融天则是在被药剂拯救了的同时，却摧毁了自己。
味觉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还会有其他感官的逐渐消失，也许当时被药剂强化的功能也会在时间的推移中慢慢回到原点，甚至越过原点。
纪融天倒是很坦然地接受了这个结果，他只问柯恩他还剩多少时间。
可惜柯恩也无法做出准确的估计，他只能尽量帮纪融天延长副作用的发作间隔。
但像这种潜移默化的侵蚀，并不能直接量化。
柯恩去庄园做售后的时候，也借机利用庄园先进的仪器设备做出改良剂进化的常识。
起码他手上就有大汉作为试验体，能以最快的时间得出临床结果。
即便大汉有什么差错，柯恩也能从实验室再补给纪淳一个实验体，倒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没时间了。”
轻吐出声，纪融天重重闭上眼睛。
再度睁眼的时候，他眼底已经没有任何波动。
纪融天拿出一个U盘，将桌下的笔记本拿出来拷了一份资料后，匆匆离开地下室。
在临走前，他深深看了一眼乔晨曦房间的方向，毫不犹豫在门外上了锁。
“没想到这些人如此招摇，难道背后的人那么厉害？”
正紧锣密鼓收集资料的青年侦探出乎意料地网罗到一大堆信息，这显然很反常。
一般来说，大规模向地标建筑物发动恐怖袭击这种行为，在实施后为了掩人耳目，必定需要隐藏踪迹，蛰伏一段时间。
但这伙人却十分高调，传达出一个十分强烈的信息，他们不止不隐匿，还不会就此罢休。
这是非常重要的线索，青年侦探必须马上回去与纪云宸商量。
也许让纪知念与周恺远走不是一个好的规避方式，这伙人显然势力很大，即便走出再远，只要被觅得踪迹，可能就是第二次恐怖袭击。
至于他们为什么要袭击纪知念，原因还需要深入调查。
青年侦探一开始猜测可能是纪融天的复仇行为，但纪融天似乎没必要动如此大的干戈，他明明有更加温和却犀利的方式，也可以让纪云宸成百上千倍地痛苦。
走在街头的阳光下，青年侦探买了一份当日的报纸，摊开看了两眼。
却在这时，他的眼角余光瞥到街对面的一个巷口闪过一个眼熟的身影。
当即将报纸折起来随手丢到一边的垃圾桶上，青年侦探抬手将帽子往下压低一些，扫了一眼里面，从车流中快速跃到对面，若无其事地跟了上去。
他的目光凛然，这个身影他只要见过一次便不会忘记。
他的一生很少栽在别人手里过，但这个背影却让他进医院躺了几乎快一个礼拜。
这种屈辱，青年侦探是不可能忍的。
他要在这个人身上扳回一城，至少也不能让对方在这座城市里过得太舒服。
脚上的步伐加快，青年侦探跟得不是特别紧，对方既然能直接找上他，就证明是同道中人，甚至可以说是一个狠角色。
青年侦探知道这类人应该如何跟踪才不会太快被发现，为什么说是“太快”，因为迟早会被发现，即便青年侦探对自己的跟踪技术很有自信，但他也不会妄自尊大。
他所需要做的，是在被发现前的这段时间里，尽可能地获取对方的信息，再在曝光自己前全身而退。
虽然可能会因此丢失掉部分重要信息，可如果打草惊蛇，便得不偿失。
这是一条隐于市井的步行街，但人流量并不是很大。
街上多的是青年侦探这种装束的人，倒是给了青年侦探一些便利。
不过对方也十分机警，他一直穿梭在巷道和主干道之间，这种走法虽然没办法在短时间内走出最大距离，却能最大程度筛选自己周身的人。
跟到一半，已经走出了步行街，对面是一个在建的工地，那人忽然转身往回走。
青年侦探当即蹲下系鞋带，他的帽子够大，将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
黑衣人背着阳光扫了一眼比起一半步行街显得萧瑟得多的街道，他的目光从青年侦探身上扫过，但没有停留。
下一秒，黑衣人倏然钻进最后一个巷子，却再也没有出来。
“……”
青年侦探将两只脚的鞋子都重新系了一遍才站起来，他目光不善地盯了一眼那个巷口，却没有直接跟进去。
那个巷口没有其他的出口，如果他贸贸然跟进去，说不定被抓个正着。
抬头上下瞅了一眼面前的老式楼层，青年侦探很快看到店面门前放置的待送的桶装水，心生一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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