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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小说网 > 沈箬心江介 > 第201章
 
佑赫的冽眸望着她失魂落魄的脸,眉间两道厉纹更深。

''如果有来生。。。。。。''

半天,她幽幽启口,却突然中断。

黯下眼睫,她的眸中闪动泪光——

如果有来生,她恳请老天,让他们平等的相遇。

他们可以从小一起长大,在某一个村庄或者某一个胡同,是青梅竹马的恋人。

日子可以过得很简单,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他们可以有几个孩子,男孩像他,女孩像自己。

他们可以亲眼看着孩子们慢慢长大,虽然会很辛苦,但那也是种幸福。

等老了,他们还可以大手包着小手,一起看夕阳,回顾着年少时候的种种。。。。。。

佑赫再问她什么,他已觉得没有必要。

''这东西还你,以后我们互不相欠了!''

佑赫将竹心送给他的香囊丢还给她。

香囊落在竹心身边的肮脏的草堆上,变得污秽不堪。

竹心呆呆地望着它,颤抖着手拿起。

她用红肿的柔荑努力地擦拭着,非常努力的。。。。。。

它不能脏,不能。

佑赫一瞬不瞬地盯住她的举动,型眉深皱——

她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总是要做出一些令他误解的行为!

她明明已经说了不爱他,那又何必搞得好像很珍惜重视他!

''佑赫。。。。。。''

竹心颤着音唤他,听得出她口气中的怯弱。

''让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

她流下泪,大眼里满是伤悲。

佑赫的唇角抽搐,大掌不自觉地握成拳装,关节处泛白。

四目深深相望,她顿了顿,凄然地道。

''我们。。。。。。就不说再见了吧。。。。。。''

佑赫反睨住她全身累累的血痕,这一刻,他居然那么不忍心!即便明知,她是这样不值得可怜的女人,他还是不忍心!

在战场上,他什么惨烈血腥的景象没见过?对于他,再残忍的画面都像喝水一样地司空见惯,在他心底丝毫泛不起涟漪。

可是,她那张血迹斑斑的脸、遍体凌伤的虚弱模样,却深深刺痛了他。

这不应该是,他这个被人公认为冷血无情的江佑赫的作风!

''不必了!''

他皱紧了眉头,再也没有半刻停留地走出关押竹心的牢房。

望着空洞的牢房,竹心再也克制不住地哭倒在地。

''佑赫。。。。。。不要走。。。。。。不要走。。。。。。''

她手里紧紧攥着佑赫还给她的香囊,嘴里喃喃自语。

这些话,她都不敢让他听见。

为了允褆,她不能。。。。。。而且,她知道,他也不会相信。。。。。。

''佑赫。。。。。。我们只有来生再见了。。。。。。''

她缩在墙角,双眼直直地盯住弄脏了的香囊,不停地打着冷战。

★★★

佑赫去了监狱的刑房,黑脸和白脸都在。

见到佑赫,两人赶紧迎上来邀功。

''江王爷,您看我们办事的能力还是不错的吧?这女人先开始死都不肯认罪,我们就把她往死里整,结果她还不得乖乖画押伏法?''

''对啊,江王爷,我们可是想尽了办法折磨她,没有辜负您对我们的信任!''

黑脸白脸一搭一唱,还自恃得意地称颂自己。

佑赫手上的青筋爆出,鹰鸷的眸子迸发出狂佞之气。

''你再说一遍,我让你们把她打成这样?!''

黑脸、白脸都感觉到不对劲,心里开始升起一股惧意。

''江王爷,这。。。。。。女的本来就是死囚,动刑也没有关系。。。。。。''

佑赫掐住黑脸的脖子,半眯起的眼睛露出诡谲的凶光。

''动刑也没关系是吧?!来人!''

刑房里再进来了两个狱卒。

''王爷有何吩咐?''

''这两个蠢货,用他们最喜欢的刑具,慢慢折磨致死。''

佑赫残酷地觑起眼,露出他嗜血的一面。

''王爷?!''

黑脸、白脸吓得腿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还愣着做什么!拉下去!''

佑赫斜瞥了其他两个狱卒,阴沉地道。

白脸惊恐地张大眼。

''王爷。。。。。。为什么啊!您要处死我们,也要给我们一个理由才对啊。。。。。。''

难道是他们会错意,江王爷并不舍得动那女的?

佑赫皱起眉,表情氤氲难测:

''经过本王仔细查办,发现柳竹心系被人诬陷,你们对她刑讯逼供,实乃屈打成招。按照天禹朝的律法,刑讯逼供得来的供词无效。你们徇私枉法,逼迫犯人招供,按律当诛。另外,''他呼出一口气,''柳竹心没有犯罪行为,应当立即释放。''

''王爷饶命啊!

黑脸、白脸叩头求饶。

佑赫冽眸一瞪。

''带下去!''

''是!''

到底,他还是狠不下心杀她。

就让她离开他的视线,此生不要相见。

不论是她,还是自己,应该都是最好的选择。。。。。。

★★★

牢房的门被人打开,竹心还以为他们是来要她命的。

''你可以走了。''

狱卒打开了竹心手上和脚上的锁链,牢房大门大敞开。

竹心愣住。

''我。。。。。。可以走了?''

''江王爷说你是无辜的,让我们放你走。但是你的王妃头衔不能自行恢复,也不能再重回王府。''

狱卒简单向竹心转述了情况。

''他还是没有要杀我。。。。。。''

竹心淌下热泪,她一直都知道,他不是无情冷血的人。

虽然他也认为她就是下毒的凶手,可却还是没有杀她。

胸口有种隐隐作痛的感受,是悲楚的感动。。。。。。

''走吧。''

狱卒点头示意。

''谢谢。。。。。。''

竹心踱步出牢房,身子却因太过孱弱,双脚似乎很难支撑自身的重量。

离开大牢,竹心举目望去——

外面的气温比她关进来的时候骤然下降了很多,现在已是深冬时节。

外头的寒风刺骨,竹心身上破败的衣服根本不足以御寒。

迎面吹来一阵冷风,她不jin连续打了好几个冷战。

竹心双臂环抱住自己,牙关冷得磕磕作响,摇摇晃晃地向前走,如履薄冰。。。。。。

周遭的景物都被蒙上了一层白色幔帐。

竹心走了一会儿,天上突然开始飘雪。

她在雪地里,走走停停。

不用走上原本设定好的不归路,她却不知道她还能去哪里,哪里是她的落脚地。

天下之大,却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自从从漓城来到王府,她一直把王府当做自己的家。

把佑赫、老王爷、佑娴,甚至是一直挑她毛病的老王妃,都当做自己的亲人。

突然离开了那里,才发现自己还是回归到了原点。

但是那时,至少还有娘亲陪伴在自己左右,可现在,她只有孤孤单单一个人。

自己根本无处可去,前路迷茫不可知。

她身无分文,又衣衫褴褛,寒风吹进衣衫的裂缝,扎得她的伤口生疼。。。。。。

她艰难地在积雪的街道上行走,漫无目的。

''哇。。。。。。。''

经过竹心身边的一个小孩不小心看到了竹心的脸和身上的伤,吓得抱住他娘亲的腿,哇哇大哭。

''哦哦。。。。。。旺旺。。。。。。不哭哦。。。。。。''

妇人蹲下哄孩子,然后突然抬起头,凶狠地瞪了竹心一眼。

''长成这个样子就不要出来吓人了!真是个疯女人!''

妇人厌恶地向竹心身上啐了一口。

竹心慌乱地退后数步,眼内含着深深的恐惧,面对不善的妇人,还有围起来,像看怪物一样看她的路人。

''你瞪什么瞪!难道我说错了吗?乞丐都比你像个人,告诉你,下次别让我再看见你,否则我见一次,打一次!''

妇人还不解恨,继续骂道。

竹心惊恐地看着一群陌生人可怕的眼光。

其中,有嘲笑的、有厌恶的、还有些看好戏的。。。。。。

就凭她现在这副鬼样子,被人当做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一点也不稀奇吧。

竹心自卑地瞒下脸,加快步子往前走。

她没有钱,买不了食物。也不敢去乞讨,深怕再受一次羞辱。

逐渐体力不支的竹心,蜷着身子缩在街头一个偏僻的角落。

这里不太有人经过,没有人会再对她指指点点。

天真的很冷,竹心饥寒交迫。

这么冰天雪窖的恶劣天气,她没有食物、没有足够过冬的衣物,根本毫无生存下去的可能。

相比之下,还不如在大牢,至少等死的过程,不至于挨冷受冻。

-

雪花飘落在她的发间,很快,在她身上积了白皑皑的一层雪。

看到别的母亲牵着孩子的手经过,她想起了自己的允褆。。。。。。

这几天,她不在儿子身边,不知道他有没有哭闹,习不习惯没有人抱着他睡觉。。。。。。

还有。。。。。。他呢?不知道在另一个地方,他会不会偶尔想起自己。。。。。。

他教她读书时候不耐烦的样子,蹴鞠比赛中毅然抱她下场的眼神,在军营里见到她的惊愕的表情,都一遍遍地在她脑海里回荡。。。。。。

佑娴和老王爷的病不知道怎么样了。。。。。。韩林儿应该不会再在他们的药里下毒了吧。。。。。。

慢慢地,她的眼皮再也支撑不住,微阖上双眼。

竹心抱着自己的身子惴惴发抖,意识逐渐陷入游离。

还是死了一了百了,活着,总要牵挂。

在竹心几乎以为自己快要死的时候,她的跟前突然驻留了一抹颀长的身影。

''你是。。。。。。江王妃?''

竹心虚弱地抬起迷蒙的眼,原来是邵风。

''真的是你!!''

邵风瞪大俊眼,看着眼前被白雪覆盖的纤弱身影。

''你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受这么多伤?''

邵风蹲下高大的身躯,好看的眉头深深皱起。

他前段时间离开了京城,今日才同几个家丁一起回京。

路过街角,看到一个瑟瑟发抖的人影很像她,于是便下来查看,想不到,居然还真是!

那个江佑赫,到底在搞什么?

他走的时候,听江王府的下人们传言,江佑赫连私人温泉都带她去了。怎么转个身的功夫,就变成了这般光景?

''我。。。。。。''

竹心的话还没说完,突然眼前一黑,昏倒在冰封的雪地上,什么都不知道了。。。。。。

''觉得好点了吗?''

竹心吃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听到有人和她说话。

她记得,在昏迷前,她最后看到的人是。。。。。。邵风?

竹心仰起脸,果然看见了邵风一张玩世不恭的笑脸。

''醒来有没有觉得头还是很晕?''

邵风走近床榻,关怀地问。

竹心愣了半晌,迟疑地点点头。

''我。。。。。。怎么会在这里?''

她环顾四周陌生的陈设。

这里的装潢考究豪华,应该是邵王府的客房。

''这话应该是我先问你才对。冰天雪地的,你怎么一个人蜷缩在雪地里,难道你不知道,这样会冻死的吗?''

邵风眯起眼,犹疑地问道。

竹心别开眼,有意回避他的问题。

''是你救了我吗?''

她幽幽地道。

邵风好笑地扬起嘴角,喉间轻松地''嗯哼''一声。

''不是我,难道还有第二个人?''

竹心垂下头。

''谢谢。''

声音很弱,犹如蚊呐。

她看上去,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谢倒是不用,不过就是举手之劳罢了,是我让家丁把你抬上马车的。''

邵风洒逸地一笑,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英伟之气。

''还是应该谢谢你的。如果不是你,也许我早就冻死在街头了。''

''那就告诉我实情,你为什么会一个流落街头,又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邵风紧盯着竹心的脸,温和地问道。

竹心摇摇头,神情漠落。

''你可以别问那么多吗?有些事,我不想说给别人听。''

邵风眼眸一沉。

''是不是江佑赫?''

竹心没有做声。

她不想让与此事无关的人介入。

邵风皱起眉。

''一定是他,对不对?我上次已经提醒过他,想不到他还是这么不开窍,居然把你打成这样!''

''不是他!他从没有打过我!''

竹心连忙否认。

事实上,他确实从来不出手打女人。

除了那天在牢里,自己说的太过分了,他才忍不住出手打了她一耳光。这么长久相处下来,他确实没有动过她。

邵风觑起眼。

懂她在袒护自己的男人。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这么大声你和讲话。''竹心嗫嚅着,''等我有了力气,我就会走的。感谢你在我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收留我。''

''你要离开这,准备去哪?''

邵风挑起眉——

虽然她闭紧口风什么都不肯说,那摆明是和江佑赫的关系出现了问题。

江王府她显然是回不去了,那还能去哪里?

''随便去哪里都可以。。。。。。''

她的眼望向远处,眼神却找不到聚焦。

''既然随便去哪里都可以,那就暂时住在我府上好了。''

邵风随兴地咧开嘴角。

对于竹心,他向来很有好感。

''这怎么可以?''

竹心马上表示反对。

邵风是佑娴的未婚夫,自己住在他府上,怎么也都有些于理不符。

''不然,你有更好的去处?你一个女人在外面流浪,不需要几天就可能横尸街头。难道又要跑到雪地里昏倒,然后昏睡三天三夜?''

邵风撇嘴笑了笑。

''但是。。。。。。''

竹心蹙紧眉头,犹豫不决。

''你放心,你不愿多说的,我再也不会多问。除非是你想要告诉,否则,我绝口不提此事。''

邵风一眼看穿了竹心的心事,很知性地道。

竹心蹙眉凝思,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邵王爷,佑娴和老王爷中毒了,你有空多去看看他们,我很记挂他们的病情。''

''她中毒了?''

邵风挑起眉,脸上波澜不兴,只是随便问问的样子。

竹心用力点点头。

''你去看她,她知道后一定会很感动的,病也会更快的好起来。''

''谁下的毒?''

邵风眯起眼。

谁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对王爷和郡主下毒?

竹心垂下长睫,再度沉默。

邵风皱起眉,看出了她的不对劲——

她的难言之隐,莫非和佑娴父女俩中毒有关?

''他们的毒中得很深?''

邵风随意地提起。

''我离开的时候,他们都还在昏迷。不知道现在。。。。。。''

竹心的人虽然离开了江王府,可是那里有太多令她牵挂的东西了。

''哦?真的有那么严重?''

邵风高深莫测地勾起唇角,看不出担心,反而更像是暗自庆幸。

他的心里在打另外的算盘。

他''未婚妻''的这场病来的正好,他正愁没有机会解除这门令他头大的婚事!

''邵王爷,佑娴有事,难道你一点也不着急吗?''

竹心皱起眉,不解地问。

他挑了挑眉,不想继续''佑娴''这个无聊的话题。

''对了,若是去江王府,允褆的情况要不要也替你打听下?''

''可以吗?!''

竹心暗沉的水眸蓦然放光。

能知道允褆的近况,对她而言,简直是天大的youhuo!

''你还真是可爱,只是张句嘴的事,用得着这么感动?''

邵风谐趣地道。

眼眸落到她的脸上,他顿了下。

''大夫已经来过了,说你的肌肉有些挫伤,幸好还不至伤经断骨。身上和脸上的伤口我也让婢女帮你处理过了。但是,你脸上有些伤口过深,也许会留下疤痕。''

邵风的鹰眸透露出深深的遗憾——

女人应该都是很在乎容貌的吧?

真是天意弄人,白白可惜了这么一个大美人。

不知道日后,她是否能够接受自己的模样。

竹心下意识地伸手抚住自己的脸颊。

''没关系。''

她的口气出奇的平静。

反正不是对着''他'',是美是丑,她都已无所谓了。

苟延残踹,只不过为了确定他们都平安无事。

等到那时,她才敢一个人离开。。。。。。

她好累,好想立刻进入死寂的睡乡。然后,一觉醒来后发现——

原来这一切,都只是噩梦一场。。。。。。

如果真能这样,那该多好。。。。。。

佑赫倚在窗前,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发呆。

他很少会有这种行为,也并不是在赏雪景。

''佑赫,天气凉,还是加件衫吧?''

灵姗手里拿着貂皮外衫,体贴入微地道。

虽还未正式过门,但她和佑赫的婚事,不论对内还是对外,都已经是公之于众的事实了。

婚礼只是一个尚欠的仪式,灵姗已被佑赫特许留在王府,住在东园的头等厢房。

府内一切内务都由她一手统筹,俨然已有一个女主人的姿态。

谁都知道,灵姗将是佑赫即将过门的正妃。

佑赫望了她一眼,没有接过她手中的外套,反而攥紧了手心的香囊。

仿佛再秀色可餐的女人,都比不过手中这个肮脏的破香囊——

竹心被放出大牢后,天就开始飘雪。

他想到她身上的衣服单薄,又没有钱,还被虐打成那副鬼样子。。。。。。

在外面,她根本一天都生存不下去!

虽然,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可他还是舍不得。

经不过心中剧烈的挣扎,他还是出动整个王府的人员,沿着监狱各个方向大规模地搜索。

几个时辰后,就有士兵回报,在北巷的街角,听老百姓说有一名冻毙的少妇,刚在一个时辰前被人抬走了。

佑赫不相信这具死尸是竹心的,发疯一样地策马冲出王府,找遍了京城大小义庄,却未发现他们所说的年轻妇人。

他只能回到最先发现尸首的地方,却意外地发现安然躺在雪堆里的香囊!

是她在他临行前做给自己的,那么熟悉、而此刻却如此眨眼。

他失控地跪倒在地上,对着天空疯狂地大吼。。。。。。

她死了吗?就在深冬的黄昏,被活活冻死了吗?

甚至,他还找不到她的尸体。。。。。。

''佑赫。''

灵姗轻柔地再唤一声,把佑赫从沉重的回忆中拉了出来。

''不用了。''

佑赫推开她好意递过来的衣物,冷漠地回绝。

灵姗滞然地凝视着始终对她若即若离的佑赫,心中的苦涩只有尝过才知道。

虽然她即将拥有至高无上的头衔,可却始终走不进他心里,赢得不了他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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