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彪沉默不语。
因为他确实听不懂，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他还是很认真的样子，愿意倾听杜天骄说的每一句话。
杜天骄也懒得解释，换了一个话题问道：“谁让你来的啊，我爸还是公孙举？唉，真无聊，又没人敢动我！”
“没人让我来，是我自己要来的……我怕你有麻烦！”胡彪轻声说道。
“少扯淡了，没有我爸，你们谁在乎我？”杜天骄苦笑一声，转头看向滔滔不绝的汾河水。
“真是我自己要来的……因为我担心你，不想你被那些男人欺负！”胡彪有点急了。
“行了行了，太假了啊！我什么样，我还不知道吗，这世界就没有人真的关心我！”杜天骄摇了摇头。
“……”胡彪只好不说话了。
有月、无星，天空阴沉沉的。
正值秋风萧瑟的雨季，湍急的汾河水不断流淌，整个世界除了风声和水声，一切都失去了踪迹。
不知过了多久，杜天骄突然喃喃地说：“好想跳下去啊……”
“为什么……”胡彪紧张地问着，同时手也伸了出去，打算随时抓住这位姑娘。
“为什么？”杜天骄苦笑着：“像我这样的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吗？男人做不了，女人也做不了，没有人喜欢我，就连亲爹都嫌弃我，每天都是昏昏度日，人生早已失去了任何意义！”
“……不是啊，有人喜欢你的！”胡彪立刻说道。
“谁，谁喜欢我？”杜天骄转过头来。
“……”胡彪话到嘴边，却没敢说出来。
“没有，是吧？”杜天骄眼中闪过一丝苦涩，“做男人，没人喜欢我；做女人，没人喜欢我！别人提起我来，永远都是那个不成器的、烂泥扶不上墙的二代！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人生永远都是这么失败！仔细想想，我也足够坚强了吧，那俩玩意儿都没有了，还能坚持活到现在，甚至努力改变命运，男人做不了就做女人，可他们和我在一起后，发现我有那个东西，就跑得比谁都快了！”
说到这里，杜天骄抓起狂来。
“啊——啊——啊——”
杜天骄大叫着，且疯狂捶打着自己的脑袋。
“我还活着干什么！我不如死了吧！死了吧！”
杜天骄的情绪突然崩溃，转身就要往汾河里跳。
“别！”胡彪大叫着，一把将她抱住，死死勒着她的腰部，用尽浑身的力气大吼出来：“我喜欢你！杜天骄，我喜欢你！”
“……你说什么？”杜天骄怔住。
“我说，我喜欢你！”胡彪咬着牙，像是下定决心，直视着对方的眼睛道：“杜天骄，我喜欢你！”
“哪……哪种喜欢啊？”杜天骄还在发愣。
“男人对女人的喜欢！”胡彪一字一句地说，双臂仍旧紧紧箍着对方的腰。
“草，别开玩笑了！”杜天骄骂了一句：“你他妈为了阻止我跳河，还真什么理由都能编得出来啊，哪怕说是朋友之间的喜欢呐！妈的，把我当三岁小孩了是不是？”
“我认真的！”胡彪目似铜铃，语气铿锵地说：“杜姑娘，以前你还是男人的时候，我只把你当做一个普通的二代……但你后来变了性别，我顿时整个人都惊了，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女人啊！我四十多岁了，一直没有娶妻，就是因为没有碰上心仪的女孩子！直到遇见了你，我的一颗心顿时融化了，原来我一直在等的那个女孩就是你！我爱你！我爱你！”
杜天骄呆呆地看着他。
杜天骄还是不太敢相信有人会喜欢自己，尤其还是对自己知根知底的胡彪，但他那双炙热的眼睛、诚恳的表情，还有坚定的语气，并不像是做戏！
“你……你认真的？”杜天骄怔怔地问。
“当然是认真的！”胡彪字字珠玑地说：“我认定了，就是你，杜姑娘！”
“不是，我咋这么不信呢？老胡啊，这玩笑可不好开，咱俩都认识多少年了！你比我大一轮多吧？记得小时候，我还在你腿上玩呐……”
“你怎么就不信我！你说，你要怎么才能信我？这样够不够？”
胡彪突然打断了她。
接着凑过唇去，在她额头狠狠亲了几下。
“……卧槽。”杜天骄愣住了：“老胡，你玩真的啊？”
“真的！我是真的！”胡彪目光如炬、眼神坚定地说：“杜姑娘，我喜欢你，我想和你结婚！”
“……你这是在，和我求婚？”杜天骄又懵了。
“对，求婚！你愿意吗？”胡彪抓住杜天骄的双手，放在自己胸前，眼神愈发炙热。
“……可我，不能生孩子啊！”
“没关系，我们领养一个！”
“……”杜天骄傻了，彻底傻了。
他呆呆地看着胡彪，完全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一个老男人表白。
而且还是看着他长大的老男人！
荒唐，太荒唐。
但，又有一丝丝的感动。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不嫌弃她，而且很喜欢她！
“老胡，你发誓，你是认真的！”杜天骄的眼眶微微有点泛红，鼻子也酸涩起来。
“好，我发誓，我真的喜欢杜姑娘，永永远远都喜欢杜姑娘！我要娶她为妻、不离不弃！若违此誓，天打雷劈！”胡彪毫不犹豫地举起一只手来。
杜天骄的眼泪终于淌了下来。
两个蛋蛋碎掉，他没有哭；去泰国做变性手术，她没有哭；被无数人嫌弃、谩骂，她也没有哭……
因为胡彪的示爱，她哭了出来！
她未必喜欢胡彪。
但是此时此刻，她的心中只有感动和温暖。
哪怕这个世界所有人都厌弃她，起码还有个胡彪爱着自己！
“哇——”
杜天骄痛哭流涕，泪水如决堤的洪水滚滚而出。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胡彪手忙脚乱，没怎么跟女孩子相处过的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稀里糊涂地抱着她，拍着她。
“老胡，我跟你了！”杜天骄扑到胡彪怀里，双臂紧紧地抱着他，痛哭流涕地道：“你一辈子不许负我，一辈子都不许！”
“好，一辈子都不负！”
“说一辈子就一辈子，一天都不能少！”
“好，一天都不……”
“砰！”
胡彪的话还没说完，一道突兀的枪声突然响起。
胡彪还没说完的话，在空气中戛然而止。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喷了杜天骄一脸。
杜天骄擦了一把自己的脸，伸出手来一看，是殷红的血。
他又抬起头来，看到不远处有个影子一闪而过。
再然后，刚才还紧紧抱着她的胡彪，慢慢地、慢慢地软倒在了地上。
他清楚地看到，胡彪脑袋上有个巨大的血洞。
鲜血，正淙淙地往外流着。
胡彪的眼睛还大睁着，仿佛死不瞑目。
无星、有月，天空阴沉沉的，如同一块巨大的黑幕罩在空中。
汾水河畔，巨大的风声、水声呼啸而过。
除此之外，整个世界无比安静。
这一天，杜天骄获得了爱。
在同一天，又失去了。
“啊——啊——啊——”
杜天骄疯狂地咆哮着、大吼着，眼泪爬满了他的面庞。
很快，他就想明白了怎么回事。
“周海，我要你命，我要你命！”
杜天骄扑到地上。
哭着将胡彪身上的雷管一根根卸下来，又一根根缠在自己的腰上。
再然后，他疯狂地扑到马路边上，开着车子朝之前的酒吧去了。
他要和周海，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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