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德做过充分的心理建设，周乾虽是修行中人，但心胸绝称不上“宽广”。
在昨晚，他带着小雅狼狈逃走的时候就知道，他少不了得面对周乾的冷嘲热讽，刻薄挖苦。
可是就算预想得到，真正面对时，他依然很痛苦。
沈天德有些惊讶。为什么不是难堪、尴尬？而是……痛苦？
这种痛苦甚至比他看到小雅死亡时的愧疚更难以忍受。
“对不起。”沈天德说，“我只是，想进到你的世界。”
周乾的世界——人间和异域的交缝，人与非人的世界。
“未知”具有人类无法抵抗的魅力，当初周乾吸引沈天德，是因为他身处在那个世界。
而现在，或许是因为见过了身处那个世界的周乾，沈天德才更加迫切地想接近、了解它和他。甚至当得知有踏入那个世界的方法时不择手段也想尝试一下。
周乾斜睨着他，踢了一脚桌子。
“这你可搞错了。我虽然是外道，但道外行不邪，跟妖魔鬼怪更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站起身，向门外走去，“成，这事我知道了。破坏规则的家伙我会处理。”
在沈天德讲述案情的时候，周乾就想到了“凶手”是谁。
在医院有过一面之缘的家伙。
毕竟，和地球上60多亿人口相比，修行人的圈子真的不大，能同一个城市的一个区内遇到，就基本可以拍板确定了。
后来沈天德说到对方的年龄相貌，也和那个人一致。
妈的，明明警告过他别惹麻烦了！
周乾一肚子邪火，也不清楚到底是冲谁烧的。
“周乾。”
沈天德叫住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这种尴尬又痛苦的心情许多年前他曾经体会过一次，却不小又重蹈覆辙。
上一次犯下无法挽回的错误，被他伤害的是父亲，所以他知道自己总会被原谅。
但这一次，他得罪的却是周乾，他和他之间本来就没什么牢不可破的羁绊。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也许已经……
“沈天德，我以前当你是朋友。”
“……”沈天德等着他最后的宣判。
“但这事，你惹恼我了。”周乾冷冷地说，“我现在懒得搭理你，没事别来找我。”
“啪”。
拘留室的门无情地关上，隔绝了沈天德的视线，他看不到周乾离去的背影，背靠在椅子上喃喃自语。
“现在？”
周乾最后撂下的话里加了时限，所以这是——冷战吗？
没事不能找他，那有事情还是可以的吧？
沈天德知道自己不该笑的，但唇角却控制不住地轻轻挑起。
毕竟他没有明确说出“绝交”，就意味着，一切还有挽回的机会吧？
这时，沈天德听到外面的办公室突然热闹起来，已经下班的同事们整齐地集合起来，队长周爱国最后一个走进办公区，表情严肃地下达指令。
这意味着，已经确定了嫌犯的位置，要展开最后的抓捕了。
……
屋里暖暖的橙色灯光，照在床上闭目休息的李海华身上。
陈婉茹把最后一袋垃圾打包好，坐在椅子上捶了捶发酸的肩膀。
李海华染血的衣服当然不能穿了，她去买了新的让他换上了，再加上“手术”时被血浸透的床单被褥，整整一袋子的血衣血布。
这袋子直接当垃圾丢出去，肯定会引起麻烦，等到将来有机会再烧掉吧。
陈婉茹正盘算着，床上的李海华突然掀开被子，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你……”
李海华将手指竖在唇边，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一言不发地穿上鞋，拿过放在桌下的背包，安静迅速地将自己的东西塞进袋里。
陈婉茹轻轻咬着下唇，看着他的动作。
不一会儿，门外响起敲门声，“小茹，小茹！你睡了没？”
是父亲陈育英的声音。
这么晚了，老爸来干嘛？
陈婉茹突然想到某种可能，脸色顿时又青又白，抱歉地看向李海华。
李海华微笑着冲她点点头，指指门外。
陈婉茹只好应道：“爸？你怎么来了？”
“有事。你先开门，出来帮个忙，你妈在楼下滑了一跤，摔倒了。”
“啊？好的！就来！”
陈婉茹知道这肯定是谎言，所以并不为母亲担心。她人走向门边，目光却被粘住似的黏在李海华身上，用视线描绘着、记忆着他。
李海华冲她点点头，低声说，“我走了。”
“……嗯。”陈婉茹应了一声，硬起心肠，打开了门。
门刚开了一条缝，就有人拽着她的胳膊把她硬拉出去。
“啊！”
陈婉茹一声惊呼，已经有陌生男人迅速把她推到走廊里，隔壁邻居家的房门飞快打开，陈育英站在里面满脸忧心地一把拉住女儿。
几乎同一瞬间，几个持枪便衣已经先后冲进小屋。
李海华冲着冲进来的张皓亮丢出一把椅子，在对方仓促躲闪时，拉开窗户跳了出去。
“嫌犯跳窗逃走了！三组注意！”
张皓亮冲到窗边向下张望，却没看到人影！
“怎么可能？”
又不是神仙，还能隐形不成？张皓亮四下打量，抬头时震惊地发现，嫌犯并没有像他想象的一样跳到楼下，而是在上方！
李海华跳出去的时候，以相邻建筑的墙上猛力一踩，人已弹到了高处，以不可思议的动作飞快向上攀爬，他的脚踩踏在垂直的墙面上，竟然能违反引力规则似的在上面跑动！
当遇到可以借力的窗台等物体时，更是能大幅度地向上跳跃出惊人的高度！
只这片刻工夫，他就已经跳上了对面七层楼房的天台！
张皓亮连开枪的机会都没有。
“妈的！他是猴子吗？！”
张皓亮急忙在对讲机里下达新的指示。
“二组！到楼区主路上包抄！”
沈天德反复强调对方是高手，所以他们已经按最优秀的特种兵的战斗能力模拟了对方的水平。却显然还是低估了他。
“靠！那货是武侠片里穿越出来的吗？轻功啊！老子活这么多年头次见！”
二组组长夸张的惊叫在对讲机里传出，他的疯狂呼喊的声音听起来竟然像是……感动？
张皓亮倒是十分能体谅他的心情，这谁他妈不是第一次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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