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已的脸抽也抽了，还得说违心的话。
有奈何？
没奈何！
胡开达跪在地上，头压的很低，让人看不到他的脸，低声说道：“没，没有。”
胡泓一轻哼，道：“没有吗？那喝酒时是谁发牢骚说‘想不通我家老祖下的是什么狗屁旨意’。”
胡开达听到这里，他懂了。
老祖早就来了，只要他愿意，整个斗木州的任何风吹草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
所以他没有回话，在实力面前，所有的谎言都是笑话。
胡泓一转身，找了张椅子坐了，眼中有失望之色闪过，说道：“怎么不说话了，心虚？”
突然，胡开达猛地站起身来，红着眼，抖着双手，激动异常的吼道：“明明知道是谁害死了嫣然一家，可您为什么要阻止，为什么要阻止我们覆灭这狗屁的神国，您闭您的关，我们为嫣然他们报仇，有冲突吗？您凭什么不让报仇，就因为妹妹不想短时间内继承皇位？还是其他？”
这一刻，他失控了，积压多年的情绪全部爆发。
什么狗屁老祖，怕你个鸟锤子。
犹记的那一年，妹妹说好的等孩子洗礼后过了百岁，便回族中。
可等来的是什么，是一片打废的焦土。
十余年来，他醉生梦死，活的浑浑噩噩，以风花雪月来麻痹自己。
为的是什么。
杀掉冰青云心腹，坐在元城，遥望着求如岭，多少次被噩梦惊醒，却不敢去求如岭再看上一眼，看一眼那片废土。
又为的是什么。
是愧疚，是愤恨，是自责。
求如岭那里消失的可不是别人，是不想待在青丘的未来之皇，是整个青丘的掌上明珠，是我的妹妹，还有兄弟一样的妹夫，更有尚未谋面的外甥。
堂堂青丘仙狐一族，岂容一根汗毛就能覆灭的摩澜神国来玩弄挑衅。
然而却被老祖你一道旨意压的人人动弹不得。
他就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胡泓一波澜不惊，依旧平淡如水，道：“我以为你这些年将棱角都用在了女人身上，现在看来还有点血腥，嫣然是我最疼爱的后辈，她继不继承皇位无所谓，我只希望她快乐。”
听了自家老祖的话，胡开达更生气了，青劲爆起，吼道：“那你为什么还要阻止替嫣然他们报仇？”
胡泓一长叹一声，道：“当年有感，嫣然这孩子之仇不该我族出手，唯有走出陇域踏平牂牁域时需要尔等，好好修炼吧。”
胡开达愣了，站在原地，双眼锋芒毕露，问道：“老祖，何解？”
这层话的含义太大了，这是要捅破天，大域和大域之间都不敢轻易开战，而老祖现在说的是踏平牂牁域。
胡泓一道：“这也是我此次前来的原因，十二年前闭关时只是有感，如今已是明朗。”
说完后，他右手捋了捋胡须，笑了。
胡开达看着莫名冲自己发笑的老祖，问道：“老祖，您…您笑什么？”
到了老祖这等年岁境界，应该是无论面对任何事情，都能达到心如止水的境地。
就拿十二年前的事来说，未来的皇没了都没让他眨下眼睛，出关走上一遭，可现在有什么好笑的事竟让他都笑了。
胡泓一不光笑了，还是哈哈大笑，道：“被外甥从床底下爬出来看着舅舅入洞房，滋味如何？”
晴天一声惊雷。
不，是一片。
只劈得胡开达心肝脾胃肺俱颤，脑袋发晕，双腿发软。
胡泓一继续笑道：“你打了你外甥三十四个巴掌，我让你自己抽了自己六十八个嘴巴，你可服气？”
过了许久，胡开达才有所缓和，从震惊中醒来，一时情绪失控，虎目流泪，手舞足蹈，颤音说道：“老…老祖，您…您的意思是？”
胡泓一玩味道：“我的意思，就是你理解的意思。”
胡开达感觉不能自己，连声说道：“服气，老祖，服气，开达服气。”
胡泓一笑道：“服气就好。”
此刻的胡开达，只觉心潮澎湃，脑子神经错乱，各种情绪一涌而上，哭着也笑着。
妹妹妹夫的儿子，自己未曾谋面的亲外甥竟然还活着，就在这陇域，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貌似看起来还很厉害的样子。
当年的事舅舅原谅了，小鬼，差点把舅舅害痿了。
可今儿个自己出手把那小家伙给揍了，还放了狠话，小家伙能原谅吗？
额……怪不的揍起来很顺手，原来是舅舅打外甥。
其实也不能怪舅舅，是不是。
不，我现在就要去找外甥，给小家伙一个惊喜。
胡开达是行动派，想到就去做到，搓着手说道：“老祖，我这就去把小家伙接回来。”
胡泓一又变回了波澜不惊的模样，道：“还不是时候，情况有点复杂，他师父你也见过，龙墓裂开的时候你们只管偷偷保护好他就行。”
说着，递给胡开达一个比拳头稍小点的玉瓶，继续道：“何况放养的才有野性，他注定要踏上天，磨难就当练手了，这个想办法给他，我再转转就回去了，如果有不要脸的本着年龄大做些无耻的事来，尽管杀了便是，如果是小辈，那就放手让他去争。”
胡开达接过玉瓶，央求道：“老祖，不能相认吗，难道我……？”
胡泓一已消失不见，只有声音在屋中飘荡，道：“不能，机缘成熟了自然会相认。”
……
陈泫飞和韩惜儿一众正在天龙城四处游逛，手中抓着各色美食小吃，不停的往嘴里塞去。
以几人脚力，即便不用法力，亦是如风一般，天龙城已被玩转大半。
“哒、哒哒……”
却是一个瞎眼老叫花子用竹竿拐杖敲着地面正迎着几人行来，步履蹒跚，双眼深陷，全是黑色。
乍看就像长在脸上的两个无底黑洞，使人毛骨悚然。
他干裂的嘴唇张合间发出的声音沙哑难听，要是不仔细去听，都完全听不出他在说什么。
“行行好，好心人，我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各位路过的好心人，行行好，给我一口饭吃。”
陈泫飞听了半晌，总算一字不差的全听清楚了，低头看了看手中吃的半拉的一张肉饼，想起了他与算死仙师徒二人过去乞讨的日子。
他有些想念起师父来了，心中默默念道：“师父，我想你了。”
同时，他也伸手扶住瞎眼老叫花子，温和的道：“老爷爷，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瞎眼老叫花子感觉自己被人一把扶住，且又听那人还要请他吃东西，霎时激动的全身发抖，点头哈腰，道：“好心人，只要能填饱肚子，吃什么都行。”
韩惜儿也走了过来，头一次碰到叫花子，觉得新奇又好玩，丹唇轻启，道：“老爷爷，那我们带你去吃山珍美味。”
老叫花子连连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我顶多吃些路边摊，填饱肚子，就算几位好心人的福赐了，其他都吃不惯。”
自渡手指左边一条巷子，说道：“正好，那边有个面食馆，里面包子面条小菜都有，我先前去解手时路过，闻起来还挺香，就顺便瞧了一眼，应该不错，我们就去那里吃。”
段一航翻个白眼，怪声怪气的说道：“秃子，我看是你想吃了吧。”
嘻嘻哈哈，说走就走，陈泫飞扶着瞎眼老叫花子，几人很快就到了店前。
起初店小二死活不让老叫花子进去，非要让几人坐到外面吃。
可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是店小二这种小鬼，在得到了一笔可观的收入后，亲自为几人拼了一张大桌，殷情的不像话。
茶水都是新换的，茶壶至少洗了三遍，那笑容，和蔼可亲。
餐桌上，老叫花子狼吞虎咽，一人吃了十六碗面，五屉肉包，这才打着饱嗝，道：“吃爽了。”
饭量着实惊掉了一地眼球，也惹的几人哈哈大笑。
这人啊，吃饱了也就话匣子打开了，有力气说了是不。
老叫花子用脏袖筒从嘴上胡乱刷了两下，像是忆起了什么，说道：“小老儿我呀，不是吹，年轻的时候也去过很多地方，今儿个就给几位善心人讲上一段，权当饭钱，如何？”
闻言有故事可听，韩惜儿连连拍手，惊喜道：“好啊，好啊。”
剩下陈泫飞几人也觉得好玩，听听老人的过往，权当消遣就是，便笑道：“老爷爷，我们有的是时间，你尽管讲来就成。”
老叫花点头，道：“犹记当年，小老儿我去了那么一个无名的地方，甚是宽广无垠，话说遇到这么一个恶僧，说他恶，也并无大恶，说他不恶，却也非善类，你们猜怎么着？”
段一航最是积极，道：“还能怎么着，定是破了淫戒呗。”
老叫花子眉毛抖了抖，道：“哦，何以见得？”
段一航挑衅的看了一眼自渡，道：“因为这种不要脸的和尚我也见过，你说他是恶人吗，那有些事是人之常情，你说他是好人吗，貌似佛教修的是色即是空，你瞎搞破坏了人家佛门名声。”
自渡这个气呀，没地方撒。
老叫花子伸出乌漆麻黑的手来，竖起大拇指，道：“妥也，妥也，那恶僧正是如此，只是可怜那恶僧走岔了路，完全放弃了佛门的道，专心走了欲道，后来生生把自己化掉了。”
陈泫飞疑惑，问道：“老爷爷，既然步入了红尘，放弃佛门的道没错呀，且也是应该的，怎么能说走岔了呢？”
老叫花子道：“这可是小老儿我听人说的，说世间万物的存在，都是有原因的，也是相对的，佛门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空乐双运法达到以欲制欲的目的，然后再入佛理，固然没错，但它的对立面呢？”
段一航心想，这老叫花子也太能瞎扯了，怪不得眼睛都瞎了，看来年轻的时候没少吹，这听来的话也能当真，于是故意问道：“老爷爷，难道你听别人说的时候那人也没提对立面会怎样么？”
老叫花子笑道：“当然说了，按那人的说法，就是先以欲勾之，后令入佛智，佛欲同修共鸣，或许这世间会走出另一个极端的佛来，可称之为欢喜。”
段一航听的哈哈大笑，好一个为老不尊的叫花子，如果这话让正儿八经的僧人听了，或许会闹出人命来。
就连陈泫飞都感到忍俊不禁，韩惜儿和他的侍女直接起身走了，心里已认定，这是个不靠谱的混叫花子。
唯独自渡没有任何反应，就连眼睛都没眨下。
或许老叫花子也觉得自己说过了头，站起身来，道：“几位好心人就当听个荤段子，能博君一笑，小老儿我这顿饭也就吃的心安，再次谢谢几位善心的人，小老儿走了。”
说着就用竹竿拐杖敲着地面往外走去，陈泫飞也赶紧起身，直将老叫花子扶到店外，塞了一袋金币，道：“老爷爷，这些钱你拿着，找个地儿，给自己置办些家具，余下的留着平常花销，以后就不用再出来乞讨了。”
老叫花子吃饱了饭，那还能收钱财，便将钱袋又塞还给了陈泫飞，连连摆手，道：“万万不可，小老儿已经习惯了这种乞讨的生活，你们能请我吃顿饭我已感激不尽，怎么还能拿好心人的钱物，不可，不可。”
但陈泫飞却坚持要给，如此二人硬是推让半天，叫花子执拗不过，这才不在坚持，说声谢谢，拿了钱财很快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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