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冠之的出现，就像是一块巨大的寒冰，瞬间将本来就阴冷潮湿的地窖变得更加寒冷了。
在暮色与昏暗的油灯之下，白冠之俊美无比的脸庞，此刻如修罗般冷肃，令琉璃不禁打了个寒战。
“坐。”他突然绽开一个微笑，那笑容使琉璃的心中平白生出了无数恐惧，不由自主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然后白冠之也拖过一张木椅，在她对面坐下，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他不会是赶来杀自己的吧……琉璃的心中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他钟爱的小妹受了这般大罪，全是因自己而起。若说他今天提着剑过来给自己一个痛快，也不为过。
不料久久之后，白冠之竟苦笑了下，道：“这么多年来，你还是第一个能把我伤得这么重的人。我服了。”
“对不起，小姐的事，我真的不愿意看到。你要怎么责罚我，我毫无怨言。”琉璃道。可她并不知道，自己怎么伤了他了。她所伤的，不过是白婉之与欧阳灏而已。
白冠之突然淡淡道：“你是在等欧阳灏吧？”他的目光如剑，似要刺破琉璃的一切心事。
“没有。”
“有也好，没有也罢，你都不用等了。他陪着昏迷不醒的小妹呢。我问过他，你能陪多久，他答应我，要陪一辈子的。”白冠之轻描淡写地说完，似乎在说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一辈子……琉璃猛地明白了。
在生命面前，欧阳灏选择了白婉之。不是他的生命，是白婉之的生命。她和欧阳灏，还来不及开始，就已经结束。她抵不过他对她的歉疚，抵不过她对他的痴情。
“我以前对那些流言，总是不信的，说什么丽妃误国云云，我便想，一个女子罢了，能有什么动静。现在我是信了。”他冷然道，“若没有你，欧阳灏对小妹，总有一份情分在，断不会讲出要离开她与你厮守，甚至浪迹天涯一辈子不相见的鬼话。小妹自小就立志要嫁给他，阖府的人都知道，纵然此事不成，也是个美好的事情。你来了，生生地破坏了这一切。”
“我……”琉璃真不知该说什么了，也许她真的不该鬼使神差来到这里。
“见小妹这个样子，我本来真的是要来杀你的。但欧阳灏苦求我，只道以后再不离开小妹半步，要我不许伤你性命。”白冠之的脸上闪过一丝狠辣，“你可知你有多愚蠢？”
琉璃已经无话可说了，现在的她，生无可恋。的确，自己太过愚蠢。一直以来，随波逐流，既看不清现实，也看不清自己。
“我早就怀疑你不是普通的宫女，不是女官，便是宫里的妃嫔。那个假丽妃出现后，我就猜你莫不是那逃出宫的真丽妃吧？我有一千种方式处置你，可小妹偏喜欢你，说你像她姐妹，要留下你。她甚至还说，以后她嫁给欧阳灏，要带你过去做陪嫁丫鬟。你说她傻不傻？”
想到伤痕累累的白婉之，琉璃的心宛如刀割。她原来是这样想的，可自己辜负了她，欺骗了她，最后还害了她。两行冰冷的泪水，不由自主地从脸颊滑落。
“欧阳灏也是鬼迷了心窍，他竟看不透你的身份，一门心思只是迷恋你，要与你双宿双栖，全然不顾当年我们起事时立下的志向。你让他与你在乡野田间隐居，你是满足了，可他呢？他的雄才大略，鸿鹄之志，就这么在柴米油盐儿女情长中消磨。你对得起他吗？”
琉璃把脸埋在双手中，几乎不想再听下去了。
“不愧是能把前朝颠覆的妖媚妃子，梨花——哦，不，琉璃姑娘，丽妃娘娘，你真是太好了！”白冠之不住冷笑，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近琉璃，伸手便捏住她的下巴，将她脸庞强行推起，让她的眼睛对向自己。
他的大拇指轻轻滑过她的脸颊，似乎是在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痕。但转瞬，他便像碰到烛火般丢下她，走到窗边，过了好一会，方道：“你说，我应不应该杀你？”
“应该。”琉璃漠然道。欧阳灏已经不会再回到自己身边了，白婉之生死不明，家乡遥不可及，皇上已经殉国，这世上，还有什么能让自己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可是我答应过欧阳灏，绝不伤你性命，也不可折磨你。”白冠之又恢复了那般淡然的神色，甚至有些为难起来，“你说，我该怎么办好？”
“不知道。”
“呵呵。”白冠之突然笑道，“我却给你想了个绝好的去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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