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碧江上那艘最大的画舫被莫家六爷给包下来，宴请青州谢家各大管事们。
酒过三巡，莫六爷告了一声罪，走到船头去，想要醒一醒酒。
也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江水暗流涌动，导致画舫有些不稳当，莫六爷脚下踉跄了一下。
幸得旁边的一位账房先生给搭了把手，将人给扶住了。
莫六爷借着力道站稳了身子，跟人道了谢，由身边的侍卫扶着离开了。
倒是莫家的一个管事主动上来与这账房先生搭话：“多谢先生援手。先生瞧着有些面生，不知道是哪房的管事？”
袁谦知道，莫六爷这样的大管事是不会亲自跟人谈生意的，莫家既然主动递上来台阶，他顺着下就是了。
便道：“在下姓袁，是跟着谢元元爷跑行商的。听闻莫家六爷与我们三爷谈成了这一笔生意，便想借着这股东风，将手里的存货出了。”
莫家管事的闻弦歌知雅意，知道他怕是手里有大宗的货，这才敢在莫六爷面前冒头，也不敢怠慢。
“袁先生，这里人多嘴杂，不如咱们借一步说话。”
袁谦自然答应：“请。”
这艘画舫足足有三层，一层摆开宴席宴请谢家各大管事，二层是留给贵客单独宴饮的隔间，三层则是主家自留所用。
莫家管事将袁谦带到了二层，而莫六爷则上了三层。
陌微凉正在三层等着他。
莫六爷上来便道：“少爷，鱼儿上钩了。”
陌微凉一身玄色男装，长发以玉扣束起，身量纤长，眉眼含威，朱唇带笑：“六叔莫急。”
袁谦是要抓的，但是不能在莫家的场子上抓人。
不管怎么说，袁谦都是谢家的人，莫家不能够在青州与谢家杠上。
陌微凉先问他：“收粮的事情如何了？”
莫六爷道：“已经与谢三谈拢了，剩下的就是将散布在谢氏各个商队、商行里的粮食收拢起来。只不过咱们给的这个价格是不是有点高了？”
跟市价也不差什么了。
就是朝廷为了赈灾，来收购市面余粮，也就这个价格了，莫家这笔生意怕是要亏本。
只不过来让他做这件事的人是陌微凉。
陌微凉手上拿着家主印，莫六爷必须无条件配合持令者行事，但心底不是没有顾虑的。
首先一条就是，他手上的现银在上一次帮助莫霆筹备粮草的时候就出去一半了，剩下这一半要是都扔在这批粮草里，那他的周转可就成问题了。
陌微凉笑道：“反正用的不是咱们的钱，高不高的有什么关系。”
莫六爷不是很明白，不用自己的钱用谁的钱？
二层那里袁谦跟莫家管事的谈好了交易的细则，约定了交付定金的时间地点，满意地走了。
他还要回去处理一下知味楼的事情，莫家的银子一到，他就有跟知味楼商谈的底气了。
莫家管事送走袁谦，上了三层，将商谈的结果告诉莫六爷：“六爷您看，这笔银子从哪里出？”
别看莫六爷大手一挥，跟谢家三爷谈了这么一大笔生意。
可实际上就是谈谈，这么短的时间，他从哪里调取这么一大笔现银？
管事的手里也没有钱，只能来找他。
莫六爷就看着陌微凉。
她笑道：“袁谦肯将这么一大批粮草出手，肯定是缺银子使了，他比咱们着急。陌十九，找人盯紧了他，看他都跟谁接触。”
从来了青州之后，就一直被陌微凉行事震惊到的陌十九，已经能够很淡定地接受任何任务了。
没办法，当你看着一个从来没有出过御京的人，突然之间，就有一股深入敌人大本营的势力，也得震惊。
陌十九本来还担心到了青州，就拿袁谦没有办法了。
谁知道陌微凉却带着他找到了莫氏商行，要求见莫家在青州的大掌柜。
就亮了一方小印的功夫，莫家在青州的大掌柜莫六爷就屁滚尿流地跑过来见她了。
见面那个热情似火，涕泗横流啊，陌十九都没眼看。
陌微凉表明来意，希望莫六爷协助她抓住袁谦，莫六爷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差点就拍着胸脯保证不成功便成仁。
俩人迅速定下了这个引蛇出洞的阳谋，莫六爷在明，陌微凉在暗。
看她这个架势，不仅仅是要将袁谦抓住，怕是还有别的目的。
陌十九只管听命行事。
袁谦不是那么好盯的。
他自己本身就十分谨慎，加上身边还跟着谢元留给他的一批高手，想要盯住他的行踪，没点真本事还真办不来这件事。
谢元的商队依托在谢家荫蔽之下，袁谦的住处也安置在谢家主宅附近。
这一片区域住的都是谢家人，大家都是亲戚，外人很难混进去。
盯梢的暗卫眼睁睁看着袁谦拐进了巷子里，却不敢跟上去，生怕被他发现，也担心被其他谢家人发现。
只好一边将消息传回去，一边蹲在巷子口继续等着。
结果这一等就等到了天亮，暗卫耐着性子接着等，又等了一天，还是不见袁谦出来。
他顿时心知：坏了，跟丢了！
陌十九收到消息，殃殃地过来告诉陌微凉。
她一点儿也不急：“算了，反正要交付定金的时候他肯定会出现的。”
袁谦这个人从来都不好对付，更何况这是在青州。
在他的地盘，想要抓住他，更是难上加难。
陌十九道：“袁谦身边跟着一批高手，咱们这边怕是讨不了好。”
他们出来得急，带的暗卫多是擅长追踪的，身手上要差一筹。
陌十九自己倒是个高手，但是双拳难敌四手，他一个人也没有把握对付那么多高手。
陌微凉难得看见陌十九那张冷硬的脸上出现为难的表情，一时乐了：“你也有怕的时候？”
陌十九闭口不言。
他自己是不怕，但是他怕袁谦那边反应过来，要对陌微凉不利。
他自己一个人怕是难以保全她。
她安慰他：“放心，咱们有帮手。”
哪来的帮手？
莫家的护卫？
不是他吹，就莫家那些护卫，他一个能打他们一整个队！
陌十九发现，现在的县主真的是让人越来越看不懂了。
到了袁谦与莫家管事约定交付定银的时间，袁谦手底下的管事惦记着知味楼的事情，亲自跑去接这笔银子。
哪知道莫家这边却推脱道：“我们六爷才给别家下了一大笔定银，一时之间现银有些周转不便，这是我们的不是。您看这样行不，咱们拿银票充作定银？”
按理来说，做大宗生意一般很少用现银结算，携带不方便，运输也不安全。
相比较而言，用银票结算就方便得多了。
莫家的管事这般提议，换一个人也就答应了。
偏偏袁谦不能答应。
因为知味楼不收银票，他们只要现银。
如果袁谦这边接受了莫家的银票，就必须自己想办法将银票兑换成现银，这就会留下诸多痕迹，容易被人察觉。
莫家管事许是见他为难，便提议道：“不然袁先生先拿着银票，等六爷这边有现银回笼，袁先生再拿银票来换成现银如何？原是我莫家失信在前，这里边的耗损便由我们承担了。”
银票兑换现银是有利息和耗损的，莫家主动承担这里面的耗损，袁谦自然答应。
只是这耽误了一下，袁谦就得先解决知味楼的事情。
青州也有知味楼，就矗立在碧江边上。
袁谦这边递了消息要见知味楼楼主，那边回信也快，约定当天夜里，在知味楼顶层包厢见面。
袁谦与知味楼的楼主打交道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知道楼主从来不会在知味楼外面见客，倒也没有异义。
袁谦一身书生打扮，准时去赴约。
楼主一身厨子打扮，等在知味楼顶楼。
见到袁谦，楼主满面堆笑：“袁先生别来无恙，最近知味楼推出了好几道新菜，早就想请袁先生品鉴品鉴，可惜袁先生去了御京。如今袁先生回来了，可一定要赏脸，带着袁小姐照顾照顾在下的生意啊。”
袁谦一听便知道这是一个下马威。
楼主这是明明白白地威胁他，他知道他的行踪，也知道他做了什么事情。
袁谦笑道：“能够品尝楼主的手艺，是袁某的荣幸。袁某在御京辗转多日，着实想念楼主的厨艺。既然楼主相邀，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楼主笑道：“袁先生肯赏脸那就再好不过了。来人，上菜！”
门外的护卫应了一声，推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进了包厢。
袁谦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楼主这是何意？”
“袁先生别急，且先看看这人是谁再说。”
袁谦狐疑，站起身来，去看那人的长相。
护卫将堵在那人嘴里的破布拿开，那人便“呸”了一声，骂道：“你们是什么人？！胆敢抓我？你们可知道本公子是谁！”
袁谦看清他的长相，惊道：“石垣！你怎么在这里？！”
楼主哈哈大笑：“石三公子的大名在下虽然是第一次听闻，但是闻名不如见面，石公子为了美人一路从御京追到青州，真是勇气可嘉，重情重义，令人叹服！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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