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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小说网 > 罗望舒周焰 > 53 想念能被读懂吗
 
空气好像变粘稠,让人呼吸不过来,罗望舒攥着终端的手都发白。

“把我大哥还回来。”他深深吸气,“他属于罗家,不属于你。我也一样。”

这一次女人在对面沉默了很久:“我会把他送回去,但不是现在。”

“你要干什么?”等了半天也没见女人回话,罗望舒挂掉电话前说,“你不还给我,我就自己找到!”

罗望舒耳鸣严重,他脚步有点急切地离开这地方,任罗奠山在身后喊他,他也不理会。只一股脑地披上外套蹬上鞋,推开门那一刻,铺面的冷风灌进他的肺部,才让他感觉好一些。

罗望舒顺着小路一直往下走,门口是山坡,下面是郁郁葱葱的一片小林子。夜风与月光笼罩着每一片树叶,簌簌作响。以前跟周焰一起走时,只觉得动人,眼下却觉得凄切得很。

起初,罗望舒头脑都是乱的,渐渐走着,冷静下来,就忍不住地回想他第一次见到叶芸的那一天。她和照片上的叶芸太不同了。张扬的爆炸头,硕大的墨镜片,夹着一根烟喂鸽子,快速走动起来时,白袍下露出金属的机械腿……

她的腿怎么了?那不是受伤而已,只有截肢的人才会用上那个。

配机械义肢,与神经系统要磨合好几年,痛苦程度不亚于截肢本身。

罗望舒坐到一张长椅上,长椅上的电子光自动亮起,为他微微照亮周围。展开终端的显示屏,罗望舒再次开始查当年白星自由区的内容。他换了账户名,做好反侦察的准备,开始搜索“白星自由区”几个字。

可查的内容并不多。罗望舒一目十行地看,昏黄的夜灯将他身边一圈都渲染得很柔和。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猛地合上终端,用力捏了捏鼻梁。

二十年前,随军队去白星自由区的研究人员全军覆没。那么纪白和叶芸怎么解释?如果他们还活着,会不会也有其他幸存者?他们应该是政府重点保护的对象……为什么叶芸这么多年一直藏匿,大哥又为什么要把纪白藏起来?

罗望舒有许多疑问,但在他真正见到叶芸之前,没有一个能得到解答。他掏出终端,有点不知所谓地来回翻着通讯列表。

不想打电话给周焰,今晚在他面前已经流露过太多软弱;也不能打扰程响,他忙了一天,需要休息。

其实狐朋狗友很多,世交的朋友也很多,但让罗望舒想要分享叶芸这个秘密的人,寥寥无几。

视线又在周焰的名字上停留很久,到底没有打给他。

他又在长椅上坐了一会儿,江万翎的电话进来了,罗望舒听着话筒说了两句,目光微微闪动着。

二十分钟后,一辆银灰色的航车停在他面前,车窗摇下来,江万翎对他说:“上车。”

已经是深夜,但江家依旧灯火通明。江老没有睡,佣人们也都没睡。这不是罗望舒第一次来江家,但绝对是情况最微妙的一次。

两人进门时,佣人接过他们的外套,问是否要跟江老通报。

江万翎微微立起手掌:“不用,我们就说会儿话。”

江家上下看起来都有的忙,也不知在忙什么。江万翎自顾带着罗望舒往楼上走,穿过花园长廊,来到一间小客厅前。从这里二楼的窗户,能看到后院的景色,只是天黑漆漆的,两人的心情也黑漆漆的。

“我为我大哥的事给江家道歉。”罗望舒没有落座,他脸上映着淡淡的光,看得出疲倦,“出事后一直忙着处理,我跟父亲也没有来得及跟江家——”

“跟我没必要说见外话了吧。”江万翎站在他面前,静静看着他,“交心话都谈过了。”

想起以前还调和关心他和罗靳星之间的关系,罗望舒苦笑一下,拉着江万翎坐在身旁。江万翎先是不咸不淡地跟他聊了两句,神情上看不出特殊。

直到佣人送来茶水后,再没有别人打扰,江万翎才说:“我也有事瞒着你。我见过纪白。”

罗望舒头皮一阵发麻,茶水漾出一点在托盘上。

江万翎为他托了一把,将茶水端平,望着罗望舒的眼睛,缓缓将那天的事告诉罗望舒。有些可讲,有些没必要,他有所保留,但为罗望舒理清了来龙去脉。

“所以你那天看到的Omega就是纪白?”罗望舒手指点着杯沿,沉思着,又跟江万翎确认问,“他是个半疯的?”

江万翎给罗望舒细致地描述了当天他见到纪白的场景,罗望舒微微动容:“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

罗望舒垂下眼时,光影切割他的脸庞,跟罗靳星有五分相似。但罗望舒的骨骼更精巧,五官线条流畅,眼神活络,又俊又灵,罗靳星的面庞则像刀斧切割,更有棱角,英气醒目。

江万翎用目光描摹罗望舒的轮廓,说道:“他不是故意瞒着你,大概在心里,始终想把你当做弟弟护着。”

“我不是什么小孩子了,比起被什么人保护着,我更想去保护他们。”罗望舒站起身,扯了扯披在身上的外套。

“他们?”

罗望舒审视江万翎片刻,忽然问:“当时婚礼上,你为什么那么做?是事急从权?”

“不,那是我的态度,也是真心话。”江万翎沉默后说。

罗望舒缓缓踱步到窗前,望着月色好一会儿。空气在他身边都好像流动变慢了,好像在凝神思考什么似的。

“望舒,你有话说,对不对?”

“我见到我妈了。大哥是对的,她没有死。”

江万翎猛地站起身。

“他一直在找叶女士。”江万翎压低声音,快步走到罗望舒身边,“你妈妈如果还活着,她的身份会比纪白更有重量!”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大哥不肯把纪白交上去?”罗望舒眼睛中的光流动着。

“因为没有查清楚你母亲的事,你大哥不放心经手任何人。”

“我大哥误打误撞,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纪白是研究所的实习生,也是我妈的学生。”

江万翎睁大了眼,缓缓坐在沙发上:“我以为他是唯一的幸存者,竟然和你母亲有这么紧密的联系!”

“幸存者,没错。”罗望舒轻轻笑着,手里轻轻搅动着茶水,看着自己的倒影,“但你记得我大哥被从婚礼上带走时,他们是怎么称呼纪白的?”

“白星自由区叛军……”

罗望舒点头:“我认为这才是我大哥不肯上交纪白的真正原因。”

“因为纪白的存在是一个威胁?”

“也许纪白身上藏了太多不该让人知道的内容。我大哥不信任任何人,大概早就想到这一点。”罗望舒说到此处微微停顿,“连我都没告诉,可他对你说了。江哥,我大哥也不是一点真心都没有。”

江万翎走到罗望舒身前,有些动容:“我知道。”

罗望舒看了一眼,捏了捏他的肩:“我知道江家这次能站在理事会的对立面,很冒险……我会记住的,我大哥也会。”

江万翎收回手没说话,罗望舒放开,与他错身而过:“借用你的地方休息一下,天亮后又有许多事要做了。”

罗望舒天一亮就直接去了国会厅,罗奠山比他到得还早,已经跟理事会施压过。面对罗家,厉瞻江是最出头的那一个,他油盐不进,只说既然四十八小时,剩下的时间罗家就该避险,不要参与。罗靳星毕竟还没有洗脱嫌疑,理事会不但对搜查上帝之眼持有保留态度,对罗靳星也持有保留态度。

罗望舒也懒得开口,他连续敲开了好几人的门,也不提罗靳星的事,光是往那一站,就无形中散发着某种压力。等到了下午,罗望舒本犹豫要不要去找一趟厉瞻江,试试他现在什么态度,却听闻厉瞻江这时候去了研究所,顿时觉得少了点压力,但又有点可惜。

离开国会厅时心里忍不住想:厉瞻江去研究所,也不知道周焰离开潘多拉港的事,他知道吗?

离开国会厅后,罗望舒带了两个人,直接去了西区的上帝之眼。

冰糖迎出来时又惊讶又担心,对罗望舒的近况很关注。

罗望舒毕竟是来办正事,何况现在他代表的立场不同,也不好跟冰糖表现出太亲昵。他跟冰糖表明来意,要以罗二的私人名义,会见上帝之眼能话事的人。

冰糖见他口吻强硬,不容置疑,更觉得事情严重性超过他的想象,一刻也不敢耽误,转身进去为他安排。

罗望舒如愿以偿地见到了能话事的人,奈何对方却是个笑面虎。虽然从开始他就摆明了态度,他就是来找罗靳星的,但对方一问三不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态度,没多久就耗光了罗望舒的耐心。

“我就开门见山了。”罗望舒深吸一口气,完全没有碰对方倒给他,放在桌面上的水,“我大哥在叶芸叶女士那里,而她是你们的人。别狡辩,别推脱,别跟我打太极。我的诚意都给你看了,我什么人都没带,我只是来找我大哥。”

“罗先生觉得怎么样才合适呢?”对方问。

“让我找人。找不到,我立马走。”

对方果然大大方方,让他以私人的名义走了一圈。除了上帝之眼的地下资料库,罗望舒的确都找过一遍,但一无所获。

他没有切实的证据,但光凭雷肃发来的附件,他就几乎能肯定叶芸在上帝之眼。也许他心里清楚,叶芸既然能干出劫走纪白的事,就绝不可能待在西区等人上门来找。

他只是固执地来找。

罗望舒从上帝之眼离开,这次好好地跟冰糖道了别。

他也知道自己什么模样,至少气色算不上好,也就不故意去掩盖。

冰糖早看出来了,拉着罗望舒句句关心,说了许多的体己话。冰糖虽也经历过苦难,阅历却简单,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安慰罗望舒,至少给了他一个厚重紧实的拥抱。

罗望舒哭笑不得:“像什么样子,快放开。”

“又有什么关系。”冰糖固执了半天才撒手,颇为真诚地说,“罗哥,那时候我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也是这么撑过来的。如果不是你陪着我……”

“自己说。”罗望舒捂住他的嘴巴。

冰糖就说:“呸呸呸。”

罗望舒这才说:“好了,等下还有事。别担心,哥还没那么脆,你先把气氛给渲染了。”

冰糖听他这么说,立刻不跟他闹了,只有点不好意思地笑。

“对了,我问你,雷肃他……”罗望舒又点犹豫。

冰糖则是毫不知情的:“雷先生昨天起就不见了,程先生也来找过。今天他也没来,我朋友只说联系不上他,又有人说他辞职了,具体怎么回事,我也说不清楚……”

罗望舒又听他一口一个“雷先生”地叫,问他:“还有,当初是雷先生带你接触的上帝之眼吗?”

“不是。”冰糖有点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是周哥介绍的人,他给我的名片。”

“他什么时候介绍的人?”罗望舒一直以为冰糖当初联系的人是雷肃。

“那可早了去啦!”冰糖露出仔细思考的表情,“应该是在我跟你刚认识没多久的时候吧!”

罗望舒去了趟西区找人,这件事他谁也没说。他去扑了个空,心中又隐隐又不安的情绪。

晚上罗望舒哪都没去,直接回了家,路上他打开终端翻简讯,里面有周焰昨天凌晨发来的两条信息。一条告诉罗望舒,他已经回到了雪龙港,另一条则是凌晨五点时发给他的,问他今天休息得怎么样,罗靳星有没有新的消息。

昨天在休息,罗望舒两条都没有回复,早上直接给周焰挂的电话,但周焰没有接。

现在一天过去了,周焰的电话还是没有回过来。

罗望舒心烦意乱,将终端扔到一旁,又忍不住拿回来看。

他完全躺在航车里,望着车顶,片刻后拾起终端,编辑了一条“想见你”的简讯。

随即想到这话昨天在电话里也说过了,盯着编辑的内容看了半天,将“见”字删掉了,改成了“想你”。

又觉得好肉麻,太娇气,最后把字都删掉了,拍了一张窗外飞逝的模糊景色发送过去。

他望着窗外索然无味的景色心想:他能会意吗。如果是我,我是能读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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