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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小说网 > 张慧景宋毅 > 两肋插刀的情谊
 
在很久之前,张慧景并不是现在这副冷冰冰的鬼样子的年纪,她有过一个算得上是肝胆相照的好兄弟。虽然张慧景是女孩,但她从小就热爱看金庸古龙之类的武打片,对一统江湖这种英雄类型的故事片还是深有好感的。港片也是她青睐有加的类型,当年风靡的古惑仔系列,九龙冰室,陈浩南,山鸡,小哑巴,这些至今都被人们当做怀旧经典的人物,亦是当年张慧景的心头好。经常在各种新闻里看到男生和男生之类的情谊是如何的两肋插刀肝胆相照,张慧景每每听到这种新闻都直接表示十万分的羡慕和向往,她也好希望能有这种兄弟,希望能拥有一种情同手足的情谊。

当时张慧景的前桌是个半边脸长着一颗颗大青春痘粒的老实男,像是从某个种田捕鱼的老家“出山”来学校读书的,为人是很憨厚的那种腼腆型,张慧景那时也是刚从自己老家初来乍到上学的雏鸟,对待同学和对待自己家乡的熟人一样毫无戒心,像个未经世事的村姑一样随便就乐呵笑哈,经常在早自习的时候因为各种各样鸡零狗碎的原因迟到,诸如车链子掉了于是在路上狂奔导致迟到,诸如闹钟没调好导致来学校迟到并且还是以披头散发的猥琐造型,那时候那个忠厚的前桌先生觉得张慧景好像一个毛毛躁躁的小男孩,一个少根筋的中二假小子,很欣赏张慧景的搞笑画风,经常在早上张慧景迟到的时候,一边笑呵的听张慧景讲她的上学糗事,一边微笑的递上一个汉堡火腿给她吃,生怕她上学迟到饿着了。

这些久远的陈年往事,张慧景很少想起,毕竟和现在的处境一对比,那些过往显得太不真实。那一年张慧景和她的铁哥们前桌先生周瑾就像电视剧里演的真正的称兄道弟的拜把子那样,就差因为男女授受不亲勾肩搭背除外,其余能做的他俩都一起做了,做了很多在现在回想起来依然很疯很狂的事。

那一年夏天的暑假,周瑾带张慧景去后山的墓园探险,前桌先生自小热爱冒险,对所有人烟罕至的地方都很有兴趣,张慧景骨子里又是个不甘于平庸之辈,听周瑾讲多了冒险奇遇记,对探险这件事也怀揣着深切的渴望,在那年的暑假,便大方应周瑾之约,爽快的和他登上后山墓园的探险之路。

后山的路果然和周瑾预料中的一样荒无人烟,到处都是山里人家自己摘种的枇杷树,山路倒是不难走,只是确实是走了大半天只看到漫山遍野的绿色,和一些山中旧人家始终未拆的瓦房,山上的林子里分散着许多姓名不详的墓,周瑾很不怕鬼怪,肆意的登上一座不知是谁家的孤坟的顶端,整个人轻佻的站立在上面,为的是徒手去摘旁边那颗树上的野果子,张慧景家里从小信佛,对周瑾这种行为充满着些微的担忧,急急的在一旁制止住他,好心好意劝他赶快下来,别对人家先人不敬,周瑾自己玩得有些太嗨,一边肆意的往嘴里塞不知名的野果子,一边意犹未尽的在张慧景的半拉半吼里一个踉跄从坟头跳了下去。张慧景迷信的走到坟头前的正中央,郑重其事的跟坟里的先人道歉,希望他(她)原谅周瑾的鲁莽和不礼貌。

那天中午周瑾一直像个脱缰的野马在整座山里四处闲晃,看起来他确实对山林探险这件事特别情有独钟,到处跑来跑去好像一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小姑娘那样对四周的所有景象充满惊奇,张慧景跟在他身边,但是完全找不到跟他同一个频率的嗨点。只能由着他独自一人到处瞎晃荡。自己独自找了一个靠凉遮阴的绝佳场所,开始一个人的午餐。那份午餐是张慧景自己在家里做的,排骨炖玉米和红萝卜,托妈妈卖生鲜的福,张慧景家里主营的生鲜各类生食杂多达五十几种,想吃的市面上买得到的家里基本都有。张慧景挑了根最细小的排骨,自己剁成一小块一小块,剥了个玉米,削了个红萝卜,加了点虾皮,炖了一小盅汤做为野外探险的午餐之一。

天上的云彩特别白,大概是因为在山里,放眼瞅去天际的蓝和白超出她在学校里经常看到的那种。那一尘不染的深刻的白,和那纯粹的好像不是真的蓝,在张慧景的头顶像一幅人间仙境静默的存在着。

一边浏览风景,一边吃美食,愉快而又轻松的吃完午餐后,张慧景这才缓过神来,发现周瑾一直还没回来。

他去哪里了?张慧景原本也没多在意,直到往周遭附近搜罗了一圈也没发现他熟悉的身影时,她才隐隐约约感到有些微不安,满山遍野的寂静里,响彻的只有她叫唤周瑾的声音,一遍又一遍,诉说着无言的恐惧。然而直到落日的朝霞映红了整个荒凉的山坡,张慧景始终没有得到前桌先生的回应。

傍晚的时候,张慧景几乎是腿软到完全提不起下山的劲,她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收拾这个残局,他究竟去了哪里,是否出了意外,如果出了意外她到底该怎么解释?这些种种难以解答的问题像一只只隐形的蚂蚁围攻在她的心房四周,让她万般头痛深感无能为力,几乎好像就要露宿在这可怕的山顶了。好在张慧景平时烧的香够多,紧要关头有个样貌看似乡村教师的和蔼老先生开着一辆破旧的货运车路过她的身边,十分人道主义的搭救了她。坐在车上的张慧景仍然是恐惧到止不住浑身颤抖,她实在是太害怕了,害怕周瑾出事,害怕自己没办法向学校和同学老师交代清楚,病急乱投医的她把自己内心魔鬼般的恐惧一一倒给旁边的老先生听,没想到老先生是山里救援队的主要话事人之一,听完张慧景几乎是带着颤抖声音的叙述,马上联系了村里一支由精壮务农的汉子们组成的救援队,带着救援必备的工具赶往事发现场。

在山下等待结果的张慧景始终不安的仿佛在心里被命运安装了一个随时准备爆炸的定时炸弹,那些害怕的夹带着恐惧的情绪像幽灵一样附在她的周身,“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张慧景几乎是跪在地上向着天公的方向磕了好几个头。她实在无力承担这份意外。

临近午夜的时候,张慧景坐在桌前差点睡着。听到门外有很大的动静,许多吵吵嚷嚷的声音。“有消息了。”她几乎是踉跄的跑了出去。

看到一大堆光着膀子的精壮汉子围着一个自制的担架,说着一些乡人才听得懂的家乡话。

张慧景按捺着内心快要崩溃的真相,壮着胆往担架上瞄了一眼,倒吸了今生最冷的一口寒气。

担架上的前桌满脸是血,半边长满青春痘的脸不知道被什么野生动物咬去,只剩下血淋淋的另外半张,身上的衣服满是泥土,手臂上都是不知道被什么利器划到的大小不一的伤口。

“他估计是掉入山人设置用来捕猎的陷阱,受了伤,估计是费了很大的死劲,靠着自己从山里爬了出来,可惜大概是运气不好,遇到几年都难得出没的一类野狼,那种野狼专爱啃人脸和人的内脏,你的同学他……”

张慧景的耳朵里传来和蔼老先生的解答,那些看似云淡风轻的话像尖刀一样一刀一刀挖着她的心,她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是真的,她完全不想听懂老先生话里的意思。像是一场事先没有得到上帝指示的现场直播的恐怖片,她被安排当这场可怕事故的见证人,这简直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张慧景像个被栽赃嫁祸不知道该如何申辩的哑巴,极度的恐惧使她的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蹲在地上便抑制不住的痛哭起来。

周瑾的尸体在第二天被村人送到学校,张慧景像个丢失魂魄的鬼一路毫无知觉的跟回到学校,校方在门口看到浩浩荡荡的村人像游行一样抬着一块盖着白布的担架,惊呆了整个上级领导层。整个校园都炸开了锅。任凭张慧景心理素质再过强硬,她这次也无法脸不红心不跳的把这个难关顺利的过掉。

事实是这件事几乎在学校史上达到“遗臭万年”的程度,周瑾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渔夫乡人,在自己的家乡没日没夜的为儿子的人生“抛头颅撒热血”,整天累的半死不活只盼儿子有出息,没想到居然接到校方电话说儿子出意外死了。简直是犹如五雷轰顶让人不可置信啊,好端端的儿子上周刚出老家回学校读书,这才过一周的功夫,居然就通知他们立即来学校上演“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情戏码,一辈子从未见过什么大世面的爸妈哪里受过这种打击,接到电话后就带着一批乡人轰烈烈的来学校讨个说法。

张慧景此生大概都会自己那个混乱的场面,一堆相貌模样平凡的老妇渔夫指着她,围攻着她,把她当成古时候应该拖去浸猪笼的那种下贱女子肆意辱骂。但是张慧景的罪状可能比古时候的下贱女子更为严重,校方给予周瑾家长的说辞是张慧景私自唆使前桌带她去后山,才会发生这样惨绝人寰的事故的。至于校方为何这样说,无非是想尽快息事宁人,拿张慧景当一下周瑾家人的出气筒,再形式大于内容的标榜一下自己的态度:“严惩违反校规者,像这种节假日私自跑到充满危险的地方不告知家长的行为严重违反了校规,对此造成的意外和伤亡,身为校方,绝对不会姑息养奸,轻易原谅。”

所以张慧景受到的处分不仅是被开除,还赔偿了周瑾家几千元,意外伤害保险公司赔偿给周瑾父母十几万,学校也赔偿了周瑾父母几万块,这场闹得全校每逢课间自动八卦的沸沸扬扬的事件,在张慧景的被开除之中结束了。

张慧景回校收拾东西的那天下午,去周瑾的公墓看了看,不过只是一个无心的取乐的相约,不过只是在山上流连了一天,居然将她的一生改变。

那些曾经两肋插刀的情谊,变成一生里永远也不敢回头去触碰的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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