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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小说网 > 穿破烂啦的女魔头倪好李茂 > 礼拜日应该做礼拜
 
周日。一清早被各种声音吵醒。我揉着眼看手机。6点32分,又比同期水平提前了3分钟。

感谢我亲爱的房东把一间建筑面积高达30平米的一楼临街门面房当普通小开间租给我了。如果我随时准备买个煎饼车创业的话,那真是省了一大笔门面钱,要是不打算创业就自己住呢,也算省了闹钟钱。

那边厢呼朋唤友声儿,搬东西声儿,孩子吵闹声儿,狗叫声儿,老爷们挪车孩儿妈妈说“倒、倒、倒”的声儿……热热闹闹的春游气氛,把气温都炒高了。

我裹着床单从窗帘缝往外看,啊,天气真好。

北京的春天,不刮沙尘暴的日子难得一见,所以一旦有这样的晌晴白日小微风又赶上周末的好日子,全北京家里有孩子的、有狗的、有烤串炉子的人就都奔了郊区了。

我问我的猫:“丢人,你想不想出去玩儿?”它睬都不睬我,摇着花尾巴,走着体面的猫步跳上沙发,开始新一天的冥想。

没猫跟我玩儿,我也不得不开始了我新一天的折腾。

门口的孩子大人都走了,外面重新安静下来,我学着丢人的样子在30平米小开间里转个圈,就算是新一天的开始。

今天是礼拜日,应该穿着好衣服带着好笑脸去教堂做礼拜才是正经事。我并没有信仰,但我喜欢《圣经》里的文字“耶和华是我的牧者”。牧者这个词多好,能指引我去正确的地方。于是每个礼拜日,我这个伪教徒都会念这一句“耶和华是我的牧者,使我不至于匮乏”。我不知道这翻译的算不算信达雅,甚至不知道自己记得对不对,但就是这一句念起来让我好安心,以至于我每个周日清晨都要对着窗户念这一句,希望真的有牧者指引我去水草丰美的地方。

“拍崔臻美。”我的日历上画着个红圈儿写着这几个字儿,就像我自己给自己画了一个圈儿,跑不出去。

闻不到踏花归来马蹄香,也看不见浅草才能没马蹄,我给丢人铲完屎就打扮起来直奔办公室,开始又一次心急如焚地等快递。

为什么要说又呢?因为我总是在等快递。

我知道你们都等过快递,但你们从来没有像女编辑一样等过快递。尤其是我这种三流杂志社的女编辑。我等的快递是衣服。二线大牌的下一季新品,就算是二线,我们也常常得等大杂志拍完时装片甚至不起眼的专题都用完,我们才能拿来拍封面。

正是因为我们的不入流,所以倍加辛苦,就像等衣服这种事,几乎每次都要等到“上轿才扎耳朵眼”的地步。

中午11点半进棚拍摄,都快10点了,我还没收到衣服呢,我怎么也没办法扯块床单就给女明星裹上拍封面吧?我就着一杯速溶咖啡给快递打电话:“师傅,您到哪了?”对方说“就在门口”的时候,我一颗心才算恢复正常运转。

拉着箱子带着助理做上出租车的时候,我看了一眼表,10点10分。还好,应该赶得上。又情不自禁看一眼,10点10分:噢,时针和分针在这个时间真好看,怪不得珠宝编辑拍手表静物,都要调到这个时间。

走神了一会儿,助理欢子就拿出手机给我看:“姐,你看,全线飘红,又堵了,会不会迟到啊?”

“啊……”我看一眼那一片红,就像看到千千万万出发春游的家庭已经都在路上拿出烤串炉子扇炭火了。

“咱们B计划吧?”欢子看看我,我点点头。

欢子比我还麻利脆地指挥司机:“师傅,过了红绿灯前面小口右拐进那条小路给我们停。”

我和欢子默契地提前下车,我交钱收票往打车票后面写上从哪儿到哪儿以备报销,而欢子已经从不远处招呼来一辆黑摩的。

两个新秀丽的大箱子,加上里面的东西,估计得有个小100斤,再加一个116斤的我和一个大概100斤的欢子,开黑摩的的师傅也算艺高人胆大,不顾小小一辆车载着超负荷承重,晃悠路颠簸,一路突突突地上路了。

我想起一万个笑话。每次坐黑摩的我都能想起一万个笑话。比如,郭德纲说的你看那黑烟像闹猪八戒;比如,不知道谁说的黑摩的开起来是“土地爷放屁一路神气”,比如,天津话管黑摩的叫“狗骑兔子”,这四个字实在是生动活泼有画面……

但是,这些都是在我脑洞里飘着呢,我不会说出来,我不会对任何人说出来,我深深记着我的身份是“时尚杂志女编辑”,这种带着曲艺爱好者身份的笑话,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出来,甚至就算觉得很可笑都不会笑出来。

我心里有点苦,所以每天出门前总是要看看笑话,好让自己的脸上别那么苦。即使忍着不笑是常态,也总比忍着不哭要强一些。

这是一次说突突就突突的旅行,我和欢子都是个中高手。我使劲抓着薄得跟80克铜版纸差不多的铁皮门,好让我们俩不至于飞出去,而欢子敬业地紧紧按住箱子,生怕颠簸让箱子里的东西洒出来。

我看着欢子额前零碎的头发在颠簸中飘飘着,想东想西。眉清目秀成这样,又踏实乖巧,真是难得。我感慨说:“欢子啊,要是有机会,你可以去更好的杂志试试。”

欢子腾出一只手挠挠黏着碎头发的左脸,用她略带广东口音的硬舌头说:“姐,我就觉得跟着你能学东西,我去过别的地方,光拿我当快递,至少你还教教我怎么列标题……”

我看着她白白小脸儿上涂着阿宝色唇膏的小嘴儿,一张一合,说着一些恭维我的话,耳朵自动关上了。累了就放空自己的能力,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学会的,但就是在不知不觉中有了这样的超能力。

路程就在我的放空中结束了。我看一眼表,11点28分,有惊无险准时进场。

当然,艺人还没到。摄影师也没到,连化妆师都没到。

棚里的工作人员招呼一声:“姐,来了,今天定的楼上吧?”我和欢子的回应就是点个头,然后一人一个大箱子吭哧吭哧往上抗,棚里人懂事,过来两个男孩搭把手,我们连声道谢。

摄影师林生也来了,不紧不慢地布景、调光。我和他熟,说了大概要什么样的感觉,给了他样片,就也不再照顾他。

棚里人推过来架子,我把衣服一件件往上挂,白衬衣剪裁还不错,印花和针织真是乏善可陈,大礼服胸口上有装饰真是救了我,不然我上哪儿去找珠宝品牌填这一大片空白啊。

欢子驾轻就熟地给挂烫机灌水,一件件开始熨烫,而我蹲在她旁边把8双高跟鞋一字排开。任务基本完成。

我拍拍双手,找个纸杯喝水,一口喝在嘴里就觉得后槽牙疼,该死的蛀牙洞可能露神经了……

就在我喝凉水都塞了牙缝儿的当儿,黄大伟来了。

足够高足够胖又足够自信,扭着身体的样子让人实在喜欢不起来。我依然呲着牙对他笑,招呼说:“黄老师,这次多谢你。”

是啊,我们这破平台,还有我这么边缘的编辑,能拍到崔臻美都跟登天一样,还得靠黄大伟这样的人牵线搭桥。

黄大伟得意洋洋,我毕恭毕敬。

俩人随便拉着家常等崔臻美。

“你这鞋不错。”“还行,就是根儿不怎么好,太低了。”“你这包是限量的吗?”“不是不是,我这就H&M的设计师合作款,根本不是大牌。”“吃巧克力吗?这个牌子是美国的,还不错。”“哎呀,不吃不吃,我减肥呢,现在一天三顿都是白水煮蔬菜,水果都不敢吃……哎呀,这个巧克力还是有坚果的呢,热量太高了,我可不敢吃,吃一小块得多跑40分钟……哎呀呀,来一点儿吧……”

黄大伟说着怕胖,瞬间吃完大半板儿巧克力。我没目瞪口呆,我依然假笑着,说:“别那么快速减肥,太瘦气色不好。”

一句话让黄大伟舒服了,他便继续跟我瞎聊。

减肥、衣服、鞋子、包、唇彩、发型、小八卦……诸如此类,没资讯没营养,有一搭无一搭。

足足等到了12点半,一个小时的棚费光支付我们瞎聊了。

他也知道我应付他,就不再聊天,和他助理一起上楼摆摊儿。就是把化妆品一样样摆起来,摆一桌子。摆到他看着顺眼,我看着就烦躁为止。

12点45分,崔臻美终于来了,我让棚里人指挥她的司机把保姆车停到合适的车位,欢子懂事儿地微笑着一起迎出来。

车停好,先下车的是她的宣传,背着自己的MCM,手里拎着崔臻美的包——涂鸦款的LV,并不是今年的款,也算不上经典款,看来这位小姐过的日子也就那样。小宣传跟我打招呼,跟我交换名片,也不是不专业。

随后是崔臻美的保姆,左拎着个半透明的大包,隐约应该是拖鞋、毛巾、小零食之类的东西,右手里拿着特大号的保温杯,十分骄傲地高擎着,几乎要举过头顶。这保姆也是职业水准了得,她根本无视所有人,直勾勾拎包进场,也不是不忠诚。

最后才是崔臻美本人。

带着遮住大半张脸的黑墨镜,没logo的白t恤袖口和领口有点做旧的效果,磨白膝盖露洞洞的牛仔裤,黑色细带罗马鞋,头发随便而松软,亚麻色里面微微带着点点浅绿的样子,加上双腿修长纤腰和胸前波澜壮阔,也不是不美。

崔臻美没摘墨镜,对我和欢子的欢迎仪式就是点个头而已,跟我擦肩而过的时候,我可以确定我闻到的香水味里掺杂着的酒精味远远超过了化妆品的添加使用标准。

“她是带着宿醉来的!”我脑子里有另一个我开始焦躁地大叫,“这封面怎么拍!我怎么交差!”但身体里的我一个字都没说,跟着一大群人钻进棚里。

崔臻美坐在化妆台前,摘墨镜,黑眼圈黑的像层层套染的国画。她叹口气,她的保姆把举高高的保温杯拧开,倒出来一杯黄黄的饮料递给她。她的宣传看我面无表情,忙跟我说:“臻美这几天赶夜戏,没睡好,咱们互相体谅吧!”

我答着:“体谅、体谅……拍的好就行……”心里骂着:“夜戏?夜戏都在夜店拍的吧?道具都是二锅头吧!醉着来拍摄也有点太不敬业了吧!”

黄大伟给崔臻美化妆。我突然发现了他的闪光点——他可真敬业!

崔臻美像一滩泥一样瘫痪在座椅上,而黄大伟依然小心翼翼地像捧着亲闺女一样给她一点点勾描。

遮瑕膏打了多少层我不知道,胭脂怎么涂成那样我也不知道。我就知道崔臻美站在白背景前面的时候,已经真的又有了仙女的样子。在这里,我必须给黄大伟点个赞!真诚地为他的手艺点赞!

但可惜的是,化妆师只能画皮,画不了更多,崔臻美第一组所有照片都睁不开眼,第二组刚刚换了衣服,她就吐了……

是的,她吐了,崔臻美在我面前吐了。我从没想过一个女明星会当众呕吐是什么样的场景,但我就是目睹了,而且她吐在了我借来的二线大牌礼服上!

那种我一直看不上的网络用语诸如“心里奔跑过一万匹草泥马”之类的破词儿在我脑袋里突然有了生动画面,还是gif动图格式的。

她呕吐的一瞬间,所有人都当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敬业的保姆抢先一步把崔臻美拉进洗手间,她的宣传则马上跟进去。林生拿着相机开始看前面拍的片子,我开始和欢子开始核对衣服品牌,黄大伟和他的助理说下楼买水,棚里人拿了拖布上来擦地。

没有一个人多说一句废话,就好像这事儿没人说,就等于没人看到、完全没发生过一样。

没多一会儿,我就看到保姆把崔臻美搀扶出来,已经换上了她自己的衣服。而黄大伟依然撅着屁股翘着兰花指给崔臻美接着补妆。

一边补妆,崔臻美又一边连吐了两遍。她的宣传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了小药片,给她吃了,又灌下一杯咖啡,说:“我们臻美没有问题了,只是刚才有点晕车又有点中暑。大家不必担心。”

我心里骂骂咧咧,而欢子已经去洗手间捡回来那件二线大牌开始检查和擦洗了。

“就算是样衣,也没有这样的搞法。”欢子操着广东普通话抱怨,但一面抱怨一面把那件礼服擦得蛮干净。有欢子,我简直太放心了。

我还是最崇敬黄大伟,他连崔臻美刚刚呕吐过的嘴都帮着擦,化完妆还孝子贤孙一样把崔臻美重新恭敬地送到背景前,装腔作势地把崔臻美肩膀上打上光根本拍不出来的几根零碎头发整理再三,又如同欣赏艺术品般细致端详一番,把戏做足后,才扭过头找我“邀功”。

他晃着脑袋插着腰,用娇滴滴的声音把东北腔硬捏成台北腔,说:“哎呀呀,要不是我把自己这张花开正好的脸放在桌子上给你们死命推荐啊,就我们小美姐姐这种级别、这种身价、这种条件、这种……哪会答应上你们家这种小杂志啊?小倪啊,你得记着你黄哥哥的好喔!”

“花开正好?我真想把你丫打成映日荷花别样红!我们家小杂志?我们家正经有从内蒙古租来的刊号,比这个煤老板的二奶原名崔建红平时上的那些随便印的地铁小报强多了好吗?她吐了我一礼服怎么算?今天这封面拍的好则罢了,要是拍不好咱们谁也别活了。”我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我嘴上说的是别的。

“对啊,对啊,多亏黄哥哥了,谢谢黄哥哥了。”我对付这种贱人的方式也很贱。没错,我不高尚,我比别人嘴里骂的那种三俗更加三俗。我拍马屁拍得比他拍的还响,贱得比他更加美轮美奂,我脸上那种贱笑都不用生挤,演技早就升华到了信手拈来的状态。

我都不用照镜子就知道自己的样子有多贱,因为周围这一圈儿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像镜子一样——小明星、小经纪人、小化妆师、小摄影师、小摄影师的小助理、小编辑的小助理——都跟我这个小杂志的小编辑笑得一样又贱又自然。

小伎俩我运用得那是相当娴熟,而我的观众更是相当满意。趁着他满意,我赶紧奉上谁其实都不满意的那点子化妆费。

黄哥哥翻着白眼,我知道他嫌少,他一边嘟囔“刚够打车的钱”“要不是看你的面子”一边还是晃着脑袋收下。我心里笑,谁不知道谁啊,都是苦出身。

“对了,我得采访呢,黄哥你先忙啊。”我金蝉脱壳,回过头问崔臻美的宣传,得到的答复是“我们臻美今天不舒服你也看到了,咱们另外约时间吧?要不电话采访或者邮件采访吧?”

我说:“不行,我这已经晚了,要约就明天,明天不采访,我稿子也废了,崔小姐也白拍了。”

她宣传自知理亏,于是咬着牙定下明天下午2点的采访。

打点完毕,我就继续陪着拍片子,上下伺候,插科打诨。一下午的青春很快就在这些看似有意义的工作中消耗殆尽了,我把爷爷奶奶一样的一群人送走,各种“亲爱的辛苦”、“亲爱的再见”、“下次约下午茶”、“我给你留个礼物回头快递给你”……欢子收拾衣服,我坐下看片子,同时开始听摄影师抱怨。

摄影师老林跟我太熟悉,所以这种时候他怎么叨咕我都当耳旁风,反正谁都不是很介意。就当是看美国大片打了法语字幕,你爱怎么说都没事儿,我放着耳朵接着,别指望我每一句都反馈就行,我听不懂。

耳朵边的叨咕声越来越小了,片子也看的差不多了,我起立做总结性发言:“今儿的片子真不错,她喝多了那个迷茫劲儿反而比正常的时候神经病样子看着更顺眼了。”

“你回办公室还是跟我们一起去吃饭?”老林好歹还是关心我的。

我看一眼表,16:45,当不当正不正的时间,然后又是5号这个该死看假书的雷打不动加班日。于是匆匆向老林说:“我得回去,你把小图发一套到我邮箱。”

星期天的晚高峰来自回城的郊游者,根本打不到车,我和欢子拉着箱子双双够奔地铁,不怎么繁华的街上,大北京清晨的“好脸色”已经过去,壮烈的沙尘暴袭来,我俩瞬时间从影棚里装逼的时尚女编辑变身,跟逃荒的灾民没什么两样。

终于挣扎着回到编辑部,我精疲力竭地滩在椅子上不到一分钟,电脑还没打开,就从余光扫见流程编辑小牧的小黑胳膊抱着假书过来,耳朵边是每个月固定的那句话。“倪老师,假书来了。你先看还是先收拾东西?”

这句话听完我有点儿晃神,她平时都是说到“假书来了”后面就是“咣当”一声把假书砸到办公桌上了,今儿怎么还赠送一句呢?

“收拾东西?又要消防检查了?”我不是装傻,我是真傻。

“这个你还不知道吗?问人事吧!”小牧比我聪明多了。

“人事?”

没等我问,人事已经把几张纸拍在我桌子上了。“你的合同到期了,公司决定不再续用……”

我脑袋“嗡”一声,耳朵也跟着共鸣。我居然被委婉地“炒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杨老板您这连理由都懒得找就辞了我的本事我真没想到。一抬头看见孙雨菲饱含深意的笑,我明白了。原来,我这么谨小慎微、随方就圆的人还是免不了被小人算计的这么一天。

以我的智商,想不明白事比想得明白的多多了,但我有一点很明白:杂志领域存在着一个肉眼看不见的圈子,我说是做杂志做了三年,但一直混在边缘,根本还没踏进这个圈子,我和我任职的这本杂志连屁都不算。所以,我本本分分,我兢兢业业,我从不得罪人,我不知道哪块云彩以后有雨,都和谐着总没大错。

但就算是我这样谨慎,还是错了,错在我不该低头蒙眼地干活,不懂得把裙子穿短点儿。

三年的努力就这么轻易地变成了桌上的这张废纸。我下意识地翻开假书看版权页,孙雨菲的名字画着一个小红圈儿从我名字下面的位置拉到副主编的位置。

冷水浇头,怀里抱着冰,那份寒心就和杜十娘还没下船就被卖了是一样儿一样儿的。

更惨烈的是,我还没办法宣泄情绪。一是没办法当场就死,我舍不得,虽说命运操蛋,但我还是没活够。二是没有可以“怒沉”的“百宝箱”,当然就算有我还是舍不得。

我要是手里有一把齐眉哨棒该多好。我一定马上抄起来,就跟孙大圣拿着金箍棒一样舞得“呼呼”生风,把眼前目光所及的所有破烂玩意儿都一棍子打翻在地。

深呼吸让自己冷静,然后装模作样收了几本杂志,把桌面上的东西都划拉进一个塑料袋就是算离职了。没人送我,还真不是人走茶凉,而是我过于单打独斗,没有人缘。

从那个商住两用社区走出来,还没到公车站我就把脚扭了,山寨名牌果然靠不住。

把装满过期杂志的破塑料袋和断了根儿的高跟鞋一块儿扔在马路牙子上,我光着脚看着天,然后想我该给谁打个电话。

哦,今天是5号,我可以给李茂打电话,她是我房东,也算是我在北京唯一的亲人,因为我住着她的房子,我的命运直接影响她的房租,她不跟我亲切也不行。

我给李茂打电话,她手机号在我手机里叫“李春节”,因为她的房子是有一年春节的时候我租的。

电话嘟嘟响着,我等着听她磕巴。

忘了说,我叫倪好,这真不是笔名、艺名、曾用名,就是我身份证上的名字。所有人接我电话都会磕巴,“倪好,你好啊!”唯独李茂不会出现这种问题,她从来不喊我大名,她觉得我这名字起得太开玩笑了。

她接到我电话永远的第一反应永远是一样的地道北京孩子的流氓腔调,“孙贼!你丫又出什么事儿了?房租又不能按时交了是吧?”

“我失业了……”这句话说出来我才真的意识到我真的是失业了。那一瞬间我察觉自己一无是处,我不识数、不认路,不在杂志混,我连公共汽车的售票员都干不了。

我忍不住抽泣。电话那头李茂倒是耳朵非常灵光,听见那么一点点声响,就马上说:“哭管个屁用!你就在那一站蹲着,我开车去接你!”

我混得真不济,即使是在走麦城的时刻,惦记我的也只有怕收不回房租的房东。我真失败,偌大一个北京城,我认识的人中有车有房有头发有良心的就只有一个李茂,她还是个女的!

礼拜日的礼拜,也许真的是做了也没啥用,我自己不够虔诚,还每天说那么多谎话,怨不得上帝不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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