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离开了李茂的车，连回头看她一眼都没有来得及。
也许因为我心里有鬼，偷偷溜回家，像是个贼一样开门进了自己的屋子。丢人睡着我的枕头上，打呼噜的声音像个患了肺炎的婴孩儿。
我不想惊动丢人，于是横着躺下，按着心脏让它平静下来。但脑子却不听使唤地一直回味着李茂那个纸巾擦嘴一样的吻。
高兴？沮丧？纠结？拧巴？还是别的什么？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把这么一段记忆输入大脑，而想删除又删不掉。
我不知道别人遇到这种事会怎么样，我是爆发了我的全部穷人属性的。对，穷人属性。
我妈从我很小就不断告诉我，没有工作，没有立足之地，那日子就会狼狈不堪。而这两句话，就像是一个诅咒，即使我有工作，我有钱租到房子，我依然不安。
而至于爱，我妈也是常会说：“要不是因为我的面子，要不是我一去探亲就送一百块钱的东西，你的叔叔阿姨哪个会对你能真好？”这就像是在不断潜移默化地告诉我“你根本不配被爱”、“你的价值比不上你妈送人的一百元礼品”。
所以孙子扬跟我怎么样，我都不会觉得他是爱我，我只觉得他是为了以前的事情报复我。换到李茂也是一样，我完全不觉得自己哪里值得被爱，除了惊慌我不敢多想任何一件事。
我看一眼手机，刚刚5点40，这到底让我怎么样好？
去上班？那会遇见李茂。
不去上班？才刚入职就请假好吗？
权衡了20分钟，我还是发了一条短信给“尾生间”，她现在算我的顶头上司，我也是有点委屈的。
“我发烧了，请假一天，请批准。”短信发出去，就像是相声段子里听见扔了第一只鞋，等着第二只。
心里慌，脑袋昏沉，肠胃里的食物也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我越来越困，完全睁不开眼睛。
我等着等着就睡着了，再醒来时候已经10点半，手机上一条回复来自9点半，只有三个字“知道了”。
可能因为睡觉的时候没有脱衣服，也可能只是因为宿醉，我想要翻身站起来的时候才发觉的浑身酸疼。丢人已经吃光了饭盆里的粮食，带着气恼地冲我喵喵叫。我摇摇晃晃站起来，脱去身上的衣服和勒了我一天一夜的bra，套上作为睡衣的大T恤，光着脚去给丢人填满猫粮，然后走去洗脸。
双手摸到脸颊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真的发烧了。镜子里的我脸像鬼一样的灰白，嘴唇几乎是青色的，脱落的睫毛膏染在下眼睑，非要细细擦洗才能弄干净。而此刻我完全没有力气，我只想冷却一下脸的温度，赶快回到床上去。
不知道在床上躺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昏迷还是睡着，听见有人开门，我一边惊慌是不是来了盗贼，一边怕被人看到自己下半身只有个内裤，用力把被子往身上裹。
李茂进来的时候跟我目光相遇那一秒，简直荒诞至极。
身为房东的她有钥匙一点都不奇怪。而此刻的我，却像是头发凌乱，满脸残妆，惊慌失措。
“你怎么了？”李茂显然也大吃一惊，“不是发烧吗？怎么搞得像被强奸了一样？”
“……唔……没有……我只是昨天晚上喝多了……”我脑子里用仅存的力气咒骂，我不是跟你在一起吗？强奸我的不是你，强吻我的可是你？好意思跟我装没事啊？
李茂此刻比我镇定得多，她真的装做没发生任何事，淡定无比。“你给我发短信请假，我帮你请好了，就过来看看你发烧烧得怎么样……”
给李茂发短信？我明明发给尾生间的啊！一定是我晕晕乎乎看错了。我还在懊恼自己发错短信，而李茂已经过来摸我的额头。
她手伸过来时候我有点慌张往后退，她却很镇定地说：“你放心，你在生病，我不会怎么样你。”说完这一句，我低下头，而她伸过来用手心摸摸我额头，又翻过去用手背摸摸，说：“真的很烫，要不要去个医院？家里有没有药？”
我表示不愿意去医院，也告诉她放药的位置，李茂拿了退烧药和消炎药，才发觉家里连一口水也没有。我说冰箱里还有无糖可乐，电磁炉前几天煮鸡蛋坏了……
李茂睬都没睬我，扭身就出门了。剩下屋里傻愣愣一个我，发着烧的脑袋不能明白这是在干什么。
不到一分钟她又回来了。跟我说：“还是我带你去我家里吧，你这狗窝连口水都没有，就算我买外卖回来，你也没法加热。”
我在犹豫，而李茂已经过来搀我，搞得我真的像个病人一样。我挣脱她的手臂，说：“别这样。”讲真这么作的对待一个对我示好的人，我也是头一次。
李茂说：“你别莫名其妙，你不跟我好我不强求，我怎么知道你不是！你那眼角眉梢地挑逗我，我以为……”
说到这里，她说不下去了。背对着我，说：“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你不愿意……”
我在李茂的“我怎么知道你不愿意”里语塞……
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
我此时该说“我不愿意”吗？我当时几乎要说出口，但一瞬间我又不舍得了。
李茂又问我要不要去她家，我摇摇头说：“不。我要去上班。”
过分了解自己可能也不是什么好事儿，我太知道我这身体状况，就是传说中的犯贱体质，一大早就发烧，冲去办公室一定就退烧好起来，浑身都有劲，面色红润有光泽，头脑清晰能工作。
李茂此刻展露出处女座才会有的表情，很嫌弃地说：“就算去上班，也别跟刚被蹂躏过的样子好不好？你不要面子我还要面子呢……”
我奔去第二次洗脸，这一次动用大量卸妆液，但擦着眼妆的黑眼圈的时候我开始体会李茂这句话。“你不要面子我还要面子”这是句什么话？说的好像我是被她安排进了公司一样，而且还很像是那种被包养的关系……
我猛然回头问她：“你什么意思？你和编辑部的人说我是你的什么人？我进《一生美人》到底是你推荐的还是你安排的？”
李茂脸上的尴尬就像我脸上的洗面奶泡沫一样明显。我又上前一步，问她：“你到底怎么说的？”
“我说你是我表妹。”
“我比你大！”
“你大你大你C罩杯！”
正往脸上泼水的我，几乎呛死……李茂这才一天一夜不到24小时的时间，她怎么就变成了一个开黄腔、潜规则女变态了呢？我真有点接受不了，但为什么心里还会有点甜呢？
擦完脸的我，几乎是用豁出去的想法，用素颜对着李茂，非常紧张地说：“李茂，我和男生好过，我不是同性恋。”
“噢。”李茂看看我，又微微笑。回应道：“好，我知道了，从现在这一秒开始，我不会误会你的眼神了。”
回答如此正式而磊落，我反而有点慌，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只听到李茂自己喃喃自语说：“讲清楚就好……算了……过去了……翻篇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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