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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小说网 > 花下门庭冷 > 第58章:可恨痴情太痴狂
 
出岫再醒来时,已是傍晚时分,黄昏的晚霞照了一屋子的朦胧金光,又渐渐黯淡,有些苟延残喘的缺憾美。甫一睁开双眸,她竟是被这光亮所晃了眼。微微一闭,定了定神,才看清了守在榻前的人。

“晗初。”湖蓝色的身影映着窗前的微光,已没了印象中的风流之相,无端生出几分郑重。

“小侯爷。”出岫试图起身,却被沈予伸手按下。

“你还未出小月子,逞强做什么?”沈予不知是叹是斥,隐忍着道。

只这一句,已令出岫别过脸去,几欲落泪。时至今日,她终于肯承认,云辞不要这孩子是对的。

“如今你还执意留下吗?若是改变了主意,我”

“多谢您的美意。”未等沈予说完,出岫已淡淡打断:“我若是借这悲痛之机来利用您,才对您不公平。更何况,这事不怪别人不怪他。”

“不怪他,难道怪你?”沈予显然已知道事情经过,怒意又起:“倒是成全了他对新婚妻子的一番痴情,那你呢?你可知你昏倒迄今,他都没来看过一眼?”

“他有苦衷。”出岫如是替云辞辩解,再次阖上双眸。

“晗初你真是”沈予几乎已经咬牙切齿。

出岫又岂会不知?唯有浮起一丝苦笑:“男女授受不亲,多谢小侯爷代为照料。烦请把淡心叫来罢。”

“她来不了。”沈予闻言,话语中尽是冷嘲:“夏嫣然今日劳顿犯了头晕,身边人手不够,挽之将淡心调去侍奉她了。”

新夫人犯了头晕之症么?那的确该需要人手服侍。云辞调拨淡心过去,也无可厚非。出岫心中出奇得平静,语气也没有一丝波澜起伏:“那算了,我还想睡一睡,就不送小侯爷了。”

耳畔忽然响起急促的呼吸声,是沈予倏尔起身,再无忍耐:“你等着!我要去问问挽之,缘何夏嫣然犯个头晕,他就守着不动;你可是怀过孩子的人,如今他却连个话都没有!”

“不!别去!”出岫亟亟伸手去拽沈予,堪堪掠过那一角衣袍,又被他躲开。

“为何不让我去?还是你宁肯自欺欺人?晗初?”他还是习惯唤她从前的名字,仿佛这样彼此便能更贴近一些,再贴近一些。

“不是我自欺欺人”事到如今,出岫也只得解释道:“我等着他来告诉我但我不会去问。”

“他若不主动向你解释,你便一直等下去?一直不问?”沈予额上青筋显露,周身散发着强烈的怒意,犹如惊天雷电,有所向披靡的犀利。

闻言,出岫只默默起身靠在榻上,用一双渴求的眸子看着他:“算我求您,看在从前的情分上别去。”

沈予堂堂一个大男人,又是侯爵之子,说来什么世面未曾见过?然而此时此刻,看着心爱女子的苦苦哀求,他竟是觉得苦楚难当,好似也被这情绪所感染,只怕男儿之泪要轻弹而落。

明明知道晗初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从这点而言,自己与她也没什么不同。沈予唯有深吸一口气,强行压抑下心头怒火与痛苦,回道:“好,我不去。”

出岫这才低低松了口气:“如今实在不宜。他才刚成婚,我一个奴婢也没资格去问。且等等吧,如若他还念着我,总会过来的。”言语之中,不乏执着。

沈予默然半晌,才叹道:“晗初,你待他真好,待我可真是,残忍。”他尽量说得若无其事,不愿承认自己是在喝醋,并且喝得十分难受。

果然,出岫无力地笑了笑:“您这份抬爱,我大约唯有来世再报了。”

“不怪你不怪你”他又怎舍得怪她:“当初我若早些发现,你也不至于被茶茶欺辱,又来受我的冷言冷语。倘若那时我待你好一些,你也不会跟挽之走了。”

可如今,多说无益。一切已然太迟太迟。一次是因为赫连齐,一次是因为云辞,她与他两次擦肩而过,仅仅一步之遥的距离,却将两人生生隔在遥远的两端。

她没有看到他的成熟与转变,他也没能等到她的回首一顾。

“我睡下了。”出岫只觉神智困乏得很。还是睡着了好,如此便不用去面对那血淋淋的事实,没有孩子,没有替身,也没有抛弃。更没有,沈予这番令她无以回报的剖白。

“你睡罢。”沈予轻声道:“我给你点支安神香。”

“嗯,多谢。”出岫背过身子侧卧榻上,不再说话。

沈予默默点了香,一直等到出岫的呼吸变得均匀而平稳,才放轻脚步出了房门。

一离开出岫所住的院落,他立刻加快脚步,好似带着决绝的锋利一般,恨不能冲进云辞的住处。

明明是多年的好友,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若非云辞此次做得太过分了些,他自问绝不会开这个口。但,事关晗初,他看不下去,也不得不过问。

“挽之!”一走进知言轩的主园,沈予一眼瞧见云辞独自坐在园子里,抬首看着月色,也不知在出神想着什么。

不得不说,云辞这身白衣与神情,实在不像这烟火俗世之人,若说仙气出尘也一点不为过。但,这次做下的事情,实在有负他谪仙之名。

沈予并不打算与云辞迂回曲折,走至他面前开门见山问道:“晗初昏倒了,你知道吗?”

云辞下颌收紧,神色沉敛,并没有看向来人:“知道。”

“知道你还有闲情逸致在这儿赏月?”沈予骤然拔高声音,咬牙喝问。

云辞侧首看了屋内一眼,才道:“我并非赏月,品言抱恙,我在等着大夫回话。”

“那晗初呢?她就活该受罪?”沈予眯着双眼,一脸难以置信。

云辞闻言却是嗤笑一声,终于抬目与之对视:“不是有你在吗?”

“嗵”的一声闷响传来,沈予已一拳砸在石案之上。鲜血顺着他的骨指关节汨汨流出,殷红无匹,一如他充血的赤红双目。

沈予一把揪住云辞的衣襟,狠狠将人从座上拽起:“这便是你对她的厚待?你当初带走她的时候,是如何对我说的?!”若再多一分冲动,他唯恐自己会一拳揍上去。

“小侯爷!”竹影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急忙上前欲阻止两人的冲突。

“滚开!”沈予朝着竹影怒喝:“你主子是个男人,不必你出手!”

竹影哪里能听人侮辱云辞,闻言已是一个箭步冲到沈予面前,揽袖便欲出拳相击。

“退下!”云辞突然冷斥一声。竹影一拳扫在半空之中,勉强收劲而回。

院子里如此动响一阵,终是惊动了屋里养病的人。淡心应声而出,瞧见自家主子与至交好友充满敌意的对峙,一时之间也慑得说不出话来。

从未见过沈小侯爷这般怒火,也从未见过主子这般绝望。

夏嫣然身边的灼颜跟在淡心身后,见状也是惊呼一声:“侯爷!”

而两个当事人都恍若未闻,彼此直视对方,有一种说不清的气氛在隐隐窜流。

沈予手上的鲜血早已蹭到云辞的白色衣襟上,渐渐晕染似雪地红梅。云辞清冷的目光回望沈予,不挣扎亦不恼怒,反倒有种说不出的悔恨与悲戚。

良久,云辞才垂目看向自己的衣襟,口中却对淡心命道:“淡心,带灼颜进去。”

淡心望了一眼竹影,又想起暗处藏着护院,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扯着灼颜返回屋内继续照顾夏嫣然。她心里隐隐觉得,今夜这事与出岫有关,若说开了,让主子看清心意,也未必是件坏事。

眼看淡心与灼颜离开,院内只剩下竹影在旁,还有数不尽的暗卫、护院,云辞才重新看向沈予,道:“随我去清心斋。”言罢已兀自迈步而去,不理身后落下脚程的两个人。

沈予望着云辞步伐矫健的背影,生气归生气,到底还是替这位好友担忧:“他又服药了?”

竹影惭愧地低下头:“自大婚以来,主子每日都服药”

沈予眯起双眼冷笑一声,不再多言,快步跟上。

*****

已近亥时,夜静如幕,云羡接到一封紧急文书,道是北熙已有江山易主之势,臣氏即将在闵州拔营,一路北上而攻,欲推翻原氏统治。

虽说政局变幻的是北熙,而云氏身在南熙看似不受其害,但云氏族人皆知,离信侯府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与北熙原帝、南熙聂帝密不可分。如若原氏倒台,臣氏执掌北国江山,则云氏必要想出应对之法。遑论还有在北熙扎根数百年的生意,以及一些旁支族人的性命。

云羡越想越坐不住,顾不上夜色深沉连忙往知言轩而去,谁知却扑个空,淡心说大哥去了清心斋。云羡原本还怕打扰大哥云辞休息,如今知晓他仍在处理公务与生意,倒也心下稍安,又往清心斋而去。

刚进了门,云羡便被竹影拦住:“三爷,主子与京州来的沈小侯爷此刻正在商谈要事,请您稍后。”

云羡蹙眉,有些不满地道:“我也是要事,十万火急!”

岂料竹影态度很是强硬,恭顺地俯首行礼:“三爷,别让属下为难。”

“混账!”云羡怒意刹起,紧紧攥住手中的奏报,高声喝道:“谁给你的狗胆拦人!”

话音刚落,书房里已响起云辞的传命:“竹影,请三爷进来。”

竹影不再多说,拱手对云羡道歉,又退回暗处。

云羡冷冷拂袖,迈步往书房而去,还未走到滑坡上,突然闻见一股冷香轻飘飘从屋内传来,随之四姨太鸾卿已低眉迈步而出,两人险些又撞在一起。

“四姨娘。”云羡看清来人,连忙低声招呼。抬目却见鸾卿有些异样,眼眶泛红,薄唇紧抿,脸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白上三分。那神情,是伤心欲绝的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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