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立桐这才缓过来，看着宝贝女儿的身影消失在走廊里，惊怒交加又无可奈何地对苏雪珍说：“听听！你听听！她说的这叫什么话！她是不是疯了呀！我哪有那个意思！又不是禽兽，我对十八岁的姑娘动什么心思！”
“哎呀，尤先生，你又不是不知道，甜甜是这样的啦。”苏雪珍笑着站起身来，依旧把握拳的右手藏在身后，温言劝说道，“她不在你身边的时间太长，对你总是患得患失的，小孩子不懂事，就只能用这种霸道的方式来宣布主权，慢慢会好的。”
“好……好个屁！”尤立桐难得地说了句粗话，随即关心地问，“你刚才怎么了，真划伤了吗？给我看看？”
“不用，就是陡然硌了一下，不是什么大事。”苏雪珍淡笑着婉言谢绝，“我先去厨房了，尤先生稍等，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她向尤立桐点头致意，转身离开，右拳举在胸前，用左手牢牢地包住。
一直到进入厨房区走廊的阴影里，确定这个位置没有任何监控会看到她，苏雪珍才缓缓地松开右拳，这是一只并不养尊处优，略显粗糙，一看就是终日劳作家务的女性的手。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掌心处赫然出现了一个圆形的凹陷，颜色血红，好像被人活生生地挖走了一块肉一样，甚至边缘的地方，肌肉还在缓慢地蠕动着起伏，仿佛有自己的生命。
苏雪珍默默地盯着自己的右手，半晌，默默地垂下眼帘，腮帮子咬紧了，开始灵活地运动着五根手指，越来越快，直到出现残影，以一种人类很难达到的速度，随着她的动作，在掌心凹陷的周围，飞速地伸出无数条细小的肉芽组织，连绵细密地互相交缠拉紧，填补着那个肉质的凹陷，不多会功夫，原地恢复了平坦，紧接着，白色的肌肤层也长了出来，把血红的肉质遮挡在其下。
眼睛一眨的功夫，那个莫名出现的凹陷已经消失无踪，她的掌心恢复了原状。
苏雪珍翻覆地看了看自己完好无损的手掌，扬起脸，露出了饶有兴趣的笑容：“有意思。”
周一例会，欧阳嘉作为新进风控部门的员工，第一次有幸列席。
从大楼的这翼走出，搭电梯去下一层大会议室，秘书凯若抱着笔记本跟在她身边，低声说：“霍先生交代过，我们只要听就好了。”
欧阳嘉微感意外：“他不来吗？”
“嗯，打了电话说会晚点到。”凯若如是说，看见电梯已经到达，扶着门让她先出去。
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欧阳嘉竭力维持表面的镇定，看着面前走廊上三五成群到达的人，没来由地感到一股无形的压迫，这和在鸿益资本那时候的小打小闹截然不同，说白了，鸿益资本也不过是富金银行旗下的小泥鳅而已，现在她是真正站在这个巨型金融怪物的腹中了。
“跟我来。”凯若悄声说，不动声色地微微离开她半步，貌似两人并肩行走，其实稍微超前了一点，这样让欧阳嘉可以跟着她的方向走到合适的位置。
本来她们就这样走进去就完事了，偏偏快要走到大会议室门口的时候，站在走廊上看IPAD的一个男人忽然叫住了她们：“凯若啊。”
凯若不得不站住，浮现出得体的微笑，颔首招呼：“刘主任早。”
“早，早。”刘宇凡随口打着招呼，眯着眼睛把她身边的欧阳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故意问道，“这是你们秘书处新招的秘书吗？”
“不……”凯若刚想说什么，欧阳嘉已经上前一步自我介绍，“我是新来的风控经理，欧阳嘉。”
刘宇凡皮笑肉不笑地说：“真年轻啊，我早听说小霍开始猎头，还以为会挖一组成熟的团队过来，没想到是个新手。”
“是的，我正在学习。”欧阳嘉不卑不亢地说。
“现在才开始学习有点晚啊。”刘宇凡遗憾地说，“公司出钱请你不是让你来公司学习的……对了，我听说你之前那也不是干这行的，上一个职位是什么？”
他明知故问的样子激怒了欧阳嘉，却更加平静而坦然地说：“我上一个职位是在飞天猪网贷APP做业务员。”
“哈啊！”刘宇凡表达出充分的吃惊，“还真是个了不起的岗位，你一定表现非常突出，才会被小霍选中吧？”
欧阳嘉心想，我的业绩是全办公室倒数的，这一点还真是对不起了。
“我也希望自己可以达到霍先生的要求。”她从容地说，
刘宇凡滴溜溜的眼睛再度移动到她身上，特地在她玲珑有致的中间部分多停留了几秒，然后假惺惺地说：“当然了。”
凯若不得不提醒：“刘主任，我们该进去了，大家都到了。”
“其实也没什么。”刘宇凡笑着说，“不过是例行周会，而且小霍都没来，你们俩也就是坐着旁听的份儿，来不来都无所谓。”
凯若干笑了两声，低头不引人注目地碰了一下欧阳嘉，两人向着他身后的大会议室走去。
这时候里面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坐了一大半了，凯若引导着欧阳嘉来到一侧的中部，低声说：“这就是霍先生的位置。”
欧阳嘉心有存疑，但还是坐了下来，双手在桌面上放好，摆出一副从容不迫的姿势，向四周看去，遇到有人目光相接，就礼貌地微微点头。
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来所属阵营，她这边就显得有些势单力孤，凯若低头在笔记本上不知操作着什么，也帮不到她。
等到人来得差不多了，刘宇凡才施施然地走进来，坐在左侧第一张椅子上，看了一眼中间空置的座位，以一种当家人的姿态发言道：“总监休年假，赶不回了，这次会议由我主持。”
坐在他那边的人都神情放松，面带微笑，就差开口聊天了，这边在欧阳嘉上手坐的几个人也不见得有多紧张，果然，秘书站起来开始宣读议题的时候，大家都是一副智珠在握的意气风发，随口就说得头头是道，汇报进度都在预定计划之中。
刘宇凡也没有多问，听得满意了就点个头，示意秘书下一位。
欧阳嘉注意地倾听着，她对风控没有实操经验，并不代表她对业内的金融行情也一无所知，这些项目都是她之前就曾经有所耳闻的大计划，进来这里之后又被霍清泉塞了一硬盘的功课要做，总是还能明白个大概的。
看着PPT上的议题到了尾声，本来以为例行周会就差不多该结束了，欧阳嘉微微抬头，忽然用余光看到刘宇凡正在看着她。
她心里警惕起来，刚暗叫一声不好，刘宇凡已经开了口，状似公平合理地问：“欧阳经理，你没有什么要汇报的吗？”
不等欧阳嘉说话，他已经指着她像在座的人介绍：“你们还不认识她吧？小霍新招来的精兵强将，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你们几个要加油，不要掉以轻心，被新人超过可不好。”
他指的是自己那拨人里的年轻下属，本来大家对欧阳嘉只是怀着最基本的好奇，并没有兴趣追根索源的，被他这么一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欧阳嘉脸上，让她感觉自己简直是被架在火上烤。
欧阳嘉竭力让自己的脸不那么火辣辣，微笑着向四周点了点头：“以后请多关照了。”
坐在对面桌子最后一位的戴眼镜的小胖子声音不大不小地对身边的人说：“不是我校友，你呢？”
他旁边的那个人倒还有点稳重，轻声说：“英雄不论出身。”
“那也得是英雄吧。”小胖子不以为然地说。
刘宇凡咳嗽一声，指着秘书小姐手里的IPAD问：“小霍那里的项目，有什么要问的没有？”
秘书小姐迟疑了一下，看了看欧阳嘉身边的空位，低声说：“霍经理不在啊。”
“他不在，他下属不是在吗？这么大个活人你没看见啊？”刘宇凡不耐烦地说，“快点，进行完了大家还要回去上班呢。”
秘书小姐赶紧答应了一声，抬头看向欧阳嘉，循例问道：“欧阳经理，关于飞阳科技第二轮贷款的审核情况，你们进行到哪一步了？”
“我……”欧阳嘉觉得嘴巴有点发干，天知道她完全没经手过这个审核，她稳了稳情绪，尽量镇定地说，“遇到了一些问题，不过很快就会出结果的。”
刘宇凡眯着的眼睛陡然睁开，很感兴趣地前倾身体，刨根究底地问：“有问题？不对吧？飞阳是我们公司的老客户了，几乎是一手带起来的，这次也是周期性的正常贷款，所有资料数据我都看过了，没有什么不能批的地方，你说遇到了问题，可以详细地说说吗？”
欧阳嘉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直接说不知道，反正丢脸也就丢一次，总比现在被人堵到脸上来问的强。
她勉强维持平静的表象，言简意赅地说：“正在审查中。”
“哦，那可要快点了。”刘宇凡挖苦地说，“案例说新招了人，工作效率应该加快啊，飞阳科技的创始人和巫总是好朋友，两人昨天还一起打高尔夫呢，要是让他知道本来顺顺利利水到渠成的贷款，因为新人的工作能力不足卡在半道上，那就不太好吧？”
欧阳嘉感觉到热度沿着耳后根像脸颊蔓延，一边想着自己的粉底够不够厚，能不能掩盖住这羞臊的情绪
，一边依然坚持道：“一切都要按流程进行的，我们这边的审核尚未完成，就是这样，很抱歉。”
“那就快点儿啊！”刘宇凡很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瞪起眼睛来说，“延误了贷款，可是要影响正常企业的生死存亡的，怎么？是不是嫌别人进庙没有拜菩萨，要吊起来卖啊？”
他话里隐藏的深深恶意，在座所有人都听得出来，欧阳嘉又气又急，面红耳赤，却也不敢再说什么，凯若在一边也是暗自着急，但以她的身份根本没有发言的资格，完全帮不上忙。
这时候会议室的大门突然被推开，光线射入中一道高大身影昂然而入，霍清泉穿着藏蓝色的西装，大步踏入，身影映入大家眼帘的时候，声音也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朵：“这case没有什么可讨论的，我已经做出决定，驳回飞阳科技的第二轮贷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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