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这边韩奇他们开开心心地享受着美味时，韩大郎一家也在一边又羡又妒着。
自然，羡的是韩大郎，妒的是大郎媳妇。
“也不知道二郎那边又做啥呢，这边都闻得到香味。”
“再香跟你有关系，人家还不是关着门吃独食呢！”
大郎媳妇这会儿正在下面准备做点面条吃，然而在隔壁无孔不入的香气衬托下，平日感觉还算不错的面条一下子就失了滋味，她这烦躁地搅了一会儿，也恨恨丢了筷子：
“呸，一天到晚有好事了就藏着掩着生怕我们看着，有啥不好的了马上就闻着腥味的耗子一样跑过来了！”
韩大郎知道她还在记恨当日韩奇他们阻了她教训虎娃的事，眉毛一皱也有点不满了：
“我就不明白了那事明明是你不对，你干嘛老要咬着人家不放……”
可惜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大郎媳妇就直接扑了上来：
“韩大郎你个没良心的，光知道一天天训我的，你知道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啊？”
韩大郎虽本能地觉得自己媳妇说这话多半就是强词夺理，但架不住多少年来养成的怯懦习惯，还是讷讷地问出了口：
“为……为什么啊？”
“说你是个傻子你还不信！”大郎媳妇看他果然软了下来，才冷哼一声叉起了腰，“你当他们真那么好心，能教虎娃读书习字出人头地啊？”
“可是……”韩大郎还是有些挣扎，“人家都教了这么多天了，而且虎娃确实懂了好多，也乖了好多……”
“可你看看现在虎娃心里还有没有咱这个爹娘！”大郎媳妇便是恨铁不成钢地戳起了韩大郎的额头，“以前他就算淘了，咱们说两句也能管用，你看看现在，你还能管得了他不？”
说到这个，韩大郎本来坚定的心念不觉也有了些动摇：“好像是，虎娃现在都不太爱搭理咱们了……”
“可不是！”大郎媳妇这才满意地收回了手指，转而愤愤地撇起了嘴：
“就说今天，都到饭点了，不回来不说，也没见给咱们打个招呼的，更别说给咱们带点好吃的回来了，你说说他心里还有没有咱俩？”
韩大郎倒没那么在乎带不带好吃的，但是一想到虎娃不回来都不给他们说一句，已经有了裂缝的信心就越发摇摇欲坠了，只是凭着对韩奇和王氏的信任还在苦苦挣扎：
“可是，也许是虎娃忘了呢，娘和二弟都是好心眼的，不会那么想的……”
“好心眼？”大郎媳妇就是一道冷哼，“你钻到人家肚子里看过那心是黑是白了？”
韩大郎被堵得一时无言，大郎媳妇才不满地又接了下去：
“人都说，爹娘再怎么不是也都是爹娘，没的做儿女的直接去说爹娘不是的。虎娃可倒好，刚跟着学了两天，就知道说我这不对那个不好的，让我在那么多人面前丢面子。”
说着，眼睛直接一瞪：“你说，就算我不去怀疑他俩，你自己想想，虎娃再跟着他们学两年，还能知道咱们是谁不？”
“这……”这个理由一出，韩大郎也有些犹豫了。
他虽性子懦弱，骨子里却还是留着些传统的男人心性，自然不愿意看到唯一的儿子日后天天忤逆自己。
毕竟人无完人，他又不通文墨，万一哪天什么事做得不好，反而让儿子给老爹一顿好训，那他还活不活了？
如此深思了一会儿，韩大郎也讷讷点了点头：
“你说得倒也有理……”
不过，总算他还记得虎娃的前途，虽然已经觉得自己媳妇说得也有理，但还是习惯性地想要再退一步：
“可是如果不让他们再教，虎娃又怎么办啊……我们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就算不要人家，还能找谁来教啊……”
“这个我早想过了。”大郎媳妇却好像早有准备，听韩大郎问到这个，才神秘兮兮地一笑，“我前几日专门去打听了，正好有那种做手艺的匠人说要收徒弟的。”
“你是说，让虎娃去学手艺？”韩大郎不料转瞬之间话题又转到了这里，也被说得一懵，“可是不是还没确定虎娃想做什么吗？”
“你就听他们说！”大郎媳妇却一副完全嗤之以鼻的模样，“说得好听，难道虎娃想要读书了，他们还能一直出钱出力帮忙不成？”
韩大郎本来下意识地要说爹娘和二弟他们不会那么不近人情的，又一想是自己这边先提的分家，分了家的弟兄何必再管大哥一家这么多，已经出口的拒绝又被他讷讷咽了回去。
“而且我也想过了，韩二郎考了多少年才中了个破秀才，之前花了家里多少银钱多少心力呢，你咋就能确定虎娃也能中了秀才把咱供他读书的损失弄回来？”
一方面是前面打虎娃时候韩大郎的反应让她看出来韩大郎已经没有以前那么能任自己揉圆搓扁了，只有挑了足够听得进去的理由说才能让他不生气自己；
一方面也是觉得毕竟是自己亲儿子，虽然自己有讨厌韩二郎一家所以不愿意虎娃跟他们走得太近的心思，但也没直接希望虎娃一事无成的。
大郎媳妇才选了这么个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的理由：
“倒是学手艺，只要稍微用点心，就能出成绩，就算没有秀才老爷那么厉害，起码也能吃喝不愁了啊，不是比死读书保险得多？”
“也是啊。二郎那样的十里八乡也没几个，而且也是考了这么多年才中了的，要是虎娃……还谁知道多少年呢。”韩大郎想了想，也觉得这样是最好的。
从小到大，虎娃也没显现出特别的聪明，开蒙又也晚，谁知道读书能读出个什么呢。
而且二郎马上又要走了，他一走，他们连哪还有好的先生能教虎娃都不知道，更不提从此供上虎娃源源不断的花销了。
所以还不如就稳稳当当地当个手艺人，学上几年就出来，然后攒上几年钱，娶个差不多的姑娘，一辈子也就这么过了。
反正自古以来的农家人，不都是这么过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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