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东和沈晓鸥都坐了后排座位，两人中间隔着一个座位，杨东贴着车门，沈晓鸥坐姿比他自然多了，细长的手指攥着手机啪嗒啪嗒按着，嘴角时不时勾起一抹笑，杨东几次想要开口说话，又都憋了回去。
杨东的双手放在大腿上，微微侧着身子看向窗外，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沈晓鸥和以前不一样了，她似乎对自己生了些敌意，杨东希望自己是错觉。
他猛地感觉身上投来一束意味不明的视线，下意识地朝沈晓鸥的方向看去，她还是攥着手机，目光紧盯着屏幕，嘴角浅浅的笑容，看起来刚才和方才一样，杨东移开目光，看来是他神经太紧张了，只是错觉。
杨东并不知道的是，在他移开视线，沈晓鸥又稍微偏过头看了他几眼。
到了目的地，杨东先下了车，沈晓鸥还坐在车里，杨东有些迷惑，他抓了抓头发，俯身轻轻敲了敲车窗，眯着眼看沈晓鸥正在做什么，她还玩着手机。
杨东叹了口气，果然这些年轻人一天到晚，都喜欢玩手机吗？杨东等了几分钟，沈晓鸥才走下床，他笑了笑，微微侧头想要看沈晓鸥的锁屏，“在给谁回信息啊？”
沈晓鸥连忙将手机紧紧护在胸口，贴得紧紧的，一脸防备地死死盯着杨东，杨东却被沈晓鸥防范的状态逗笑，手放在唇边掩饰着笑意，抬起头看了眼理发店，看起来十分高档，他笑着道，“听说美国理头发很贵。”
“再贵的价格我也付得起。”沈晓鸥哼了一声，扔下杨东自己进了理发店，杨东挠了挠头皮，他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进了理发店，理发师正低头看着手机，看到沈晓鸥笑着迎上来，“沈小姐，你迟到了半个小时，我差点以为你不来了。”
“抱歉，”沈晓鸥满脸堆着笑，与理发师亲昵地贴面礼，两人还亲昵地拥抱了一下，就像昨天杨东和沈晓鸥分别时那个拥抱。
杨东隐隐觉得这才是正确的道歉方式，怎么自今天与沈晓鸥见面，她就对自己不冷不热的，他撇了撇嘴角，他一个大男人自然不会和一个小丫头闹矛盾，他挑了张座椅正准备坐下，沈晓鸥突然指着他。
“我要剪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发型。”杨东和理发师对上目光，两人面面相觑，杨东胳膊搭在座椅的两个扶手上，还没搞清沈晓鸥是什么意思，沈晓鸥却一眼不看杨东，走向理发店后面去洗头发。
杨东疑惑地走上去，沈晓鸥平躺在台子上，头发全都被理发师梳拢在脑后，露出白皙鼓鼓的额头，十分好看，理发师正在帮沈晓鸥淋湿头发，她的头发中长，到肩膀，护理地极好，黑的像浓墨，微微卷着，却又极其自然，像浓密的海藻，十分大气，杨东站在她身侧，没忍住开口道，“小鸥你确定吗，头发留这么长可不容易啊？”
沈晓鸥没有睁开眼，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嗯，好似一点也不想搭理杨东，眼帘都不颤一下，发型师都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微微挑了挑眉看了眼杨东，一脸看好戏的样子，他一边给沈晓鸥清理着头发，一边偷偷观察着杨东。
理发师内心也有些好奇，沈晓鸥的头发攥在手里就像一条滑溜溜的小鱼，摸着十分舒服，可惜这么一头好看的长发，说剪就剪。
面前的东方男人并不是美国人的审美，然而理发师还是能敏锐地感觉到面前的男人很优质，女人缘一定不差，理发师怀疑两人是情侣，然而又实在不像。
杨东见沈晓鸥这么坚持，也没有办法，耸了耸肩回到店中央，坐在座位上拿出手机继续看了起来。
洗头发洗得很迅速，杨东一抬眼的功夫沈晓鸥已经出来了，他弯着唇角看着沈晓鸥，她的头发像是抹了发油般拢在脑后，然而即使这样，从前面看她的发量仍然很多，杨东突然好奇起来沈晓鸥短头发的样子了。
他没有再拿出手机，纤长的手指搭在膝盖上，轻轻敲着，眼神里流露着笑意，望着沈晓鸥的背影姿势放松，让人瞧着想要画进画里。
沈晓鸥透过镜子偷偷观察着杨东，这个男人她第一次见面时就注意到了他有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这双眼睛看谁都是含情脉脉的，沈晓鸥昨天与崔江荣吃饭时，瞥到了他的锁屏与桌面皆是这个男人，她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在那一瞬都被抽干了。
昨天，是沈晓鸥这一年来最开心的一天，崔江荣主动请她吃饭，本以为搞丢的钱包居然失而复得，捡到的人居然还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杨东。
虽然沈晓鸥从小到大喜欢的只有崔江荣，然而这并不影响她欣赏不同类型不同风格的好看的男孩子，她将崔江荣比喻成寒冬盛开的一片竹林，竹子一年四季都郁郁葱葱，带着幽邃的绿，带着悚然的生命力。
沈晓鸥脑海中一浮现崔江荣的面貌时，想到的总是他的背影，是崔江荣出国留学前，她跟着家里人去机场时，送崔江荣他转身的那个背影。
她至今记得崔江荣那天穿了一件白衬衣，像是刚落下的雪，熨帖地平平整整，一点都不像沈晓鸥班上那群没长大的男孩子那么邋遢，他有着超脱年龄的成熟与风骨，这个记忆，曾数次出现在沈晓鸥的记忆中。
杨东就不一样了，在沈晓鸥眼里，他像是一株桃花，永远明明艳艳的，笑得很好看，是初春的一股暖流，沈晓鸥突然开始讨厌自己，杨东对自己那么好，她却因为嫉妒开始冷落他。
沈晓鸥突然想起来最近听得一首歌，那个歌者写了自己曾经喜欢的男孩，然而那个男孩子却拒绝了她，歌者希望她爱的人是个gay，喜欢的是男孩子，他拒绝她只是因为他喜欢的男孩子而已，不是其他的原因。
沈晓鸥本来以为这件事离自己很遥远，哪里知道这件事居然也发生了自己身上。原本听这首歌的时候，沈晓鸥只是被编曲吸引，对歌词不屑一顾，现在却内心有些感同身受。
她应该高兴不是吗，崔江荣不是不喜欢她，只是因为他喜欢的人是个男孩子，然而这还是让沈晓鸥无法接受，她从小就喜欢崔江荣了，杨东才认识崔江荣多久啊。
她透过镜子看向杨东，这个家伙总算注意到自己在偷看他了，对她呆呆地挥挥手，沈晓鸥敛下眼底的厌恶，移开视线。
昨天崔江荣去结账时，手机放在了桌子上，她纠结了一会儿就抓到手机按亮屏幕，正跃跃欲试想要尝试密码是什么，却突然被锁屏的照片晃得愣了愣神。
那是一张无比熟悉的脸，甚至才刚刚见过，不是别人，正是杨东。
视觉显然是偷拍的，镜头里杨东微微仰头，右手举着玻璃杯大口大口喝着啤酒，镜头捕捉地很好，甚至能看到有几滴酒递到了杨东的衬衣上，洇开了水渍，画面里杨东微微闭着眼，小酒馆头顶橘黄色的暖光在他脸上镀了层橘黄色的光，像是一幅油画似的。
沈晓鸥手指颤抖，猛地手机被用力夺走，她惶惶地抬起头，对上崔江荣冷漠的眼睛，这是沈晓鸥以往从来不曾在崔江荣脸上看到的眼神。
“不要随便碰人东西。”崔江荣淡淡开口，将手机放在口袋里，手放在椅背上，“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照片里那个人是谁？”沈晓鸥没有坐起身，她仰着头定定地看着崔江荣，话语里带着质问，崔江荣听了十分不舒服，微微皱着眉。
沈晓鸥回想到杨东方才见到崔江荣时直接叫出了崔江荣的名字，而崔江荣的表情是她见习惯了的冷漠，沈晓鸥甚至内心还泛着甜意，果然在崔江荣心里，她是不一样的，虽然崔江荣对她也很冷淡，但是还从来没那么冷漠地看过她。
现在这份殊荣消失了，嫁接到了别人身上，如果是陌生人也好，确实沈晓鸥认识的人，这让她鼻子发酸。
“回去吧，不早了。”崔江荣微微叹了口气，沈晓鸥看着他敷衍的表情，眼泪唰地冒出来，她到底是有多笨才会认为在崔江荣内心里她是特殊的，崔江荣面对她时态度永远是敷衍的，永远是把她当小孩子那样，从来不正视她。她在他眼里永远低人一等，永远都是小孩子。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沈晓鸥的声音猛地拔高不少，在这家高档餐厅猛地吸引到了不少视线，几乎所有人包括服务生的视线都投射到两人身上。
崔江荣皱了皱眉，压低声音，“小鸥，这里是公共场合，有事我们去外面说。”
“有什么事不能现在说？”沈晓鸥满脸都是眼泪，崔江荣无比头疼地揉，捏着眉心，好了他现在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估计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认为他是一个花花公子，彼时正在甩掉深爱他的女朋友。
“我喜欢谁也和你没有关系吧？”崔江荣看了沈晓鸥一眼，直截了当道，然而沈晓鸥满脸泪水的样子就是陌生人都会觉得不忍，更何况这个小丫头他是从小看大的呢。
崔江荣又不得不补充一句，“就算是我父母都不管不了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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