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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小说网 > 外室撩人 > 第59章 纠缠
 
余嫣实在没想到莫济生居然会指着她发问, 一时间愣在那里。

她看向韩星云,后者也是一脸不解的模样,抿了抿唇开口叫道:“师父……”

莫济生不理她, 依旧笑眯眯看着余嫣:“你说, 到底该不该救他?”

余嫣感觉己被逼进了死胡同。按常理来说她然该说救,可她又怕这般说了后莫济生会说出更叫人惊骇的话来。

就在她犹豫间, 萧景澄站了起来,也不用人搀扶便走至了莫济生跟前,冲他拱手道:“莫大夫今日刚从外归来也是累了,在下明日再来叨扰。”

“你当我明日便有空替你诊治了?”

“明日若没空那便后日再来。”

“那若是日日没空呢?”

萧景澄淡淡一笑, 竟十分洒脱:“那便不治了。”

莫济生倒也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好奇道:“你便甘心一辈子这便看不见?方才听你这属下说,你是在西北战场上受的伤, 你就不曾后悔过?”

“军人上阵杀敌本就该马革裹尸, 萧某侥幸保得一条命已是幸事, 又有什么可后悔的。”

莫济生一听便放声大笑起来, 笑过后竟鼓了两下掌, 似是颇为赞同他说的话。

萧景澄未打蛇随棍上, 反倒淡然一笑拱手告辞。就在他走到门口时,便听莫济生在后头大声道:“我今日累了, 你明日过来。别来得太早,打扰我歇息。”

萧景澄回头唇角微勾:“好, 那萧某明日再来拜访先生。”

落日余晖下,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转身的背影颇为潇洒,又莫名带起了一股萧瑟的意味。

余嫣想到方才莫济生问己的那个问题,心里已有了答案。

不管她是否还恨他, 她还是不希望他一辈子活在黑暗之中。

-

萧景澄第二日巳时方来,来的时候医馆里的人已没多少。

大部分人赶着回家吃饭,莫济生也是一副累了一早上的样子,起身伸了伸懒腰转头问春喜:“今日准备了什么午膳?”

春喜就报了一堆菜名,结果莫济生听了直摇头,竟是一个也不中意,搞得春喜十分无奈:“那师公想吃什么?”

韩星云在旁边插嘴道:“就做这些,别的不必了,在外头吃多了油腻,回来得吃点清淡才是。”

余嫣知道她是在生莫济生的气,一走一年多没个消息,如今回来了也不解释几句。但她也知道这一位从来都是这样的性子,谁得管不住他。虽说已年过四十,心性有时候就跟个孩童一样。

莫济生一听颇为委屈:“哪里就吃油腻了,你看我这样子像是吃多了荤腥吗?明明就是每日青菜豆腐,淡得嘴里都没味了。”

“谁叫你出门不打招呼,身上又不带足够的银钱。”

韩星云把医书往桌上一扔,气道,“就算带足了钱也没用,一转头就被人哄着买些不值钱的破玩意儿了。”

“所以我昨日给你带的东西你不喜欢,你觉得是破玩意儿?那可是我花一百两买下的。”

韩星云一听他花了这么多钱愈发生气了,屋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就在这时严循领着萧景澄进屋来,顺嘴便接了一句:“莫大夫想吃什么,我这就让人上酒楼订去。听说本地的百花楼有几道菜很是不错,我家公子也想尝尝呢。要不再来一壶酒?”

这话正中莫济生下怀,他立即抚掌大笑起来,也不管韩星云脸如何黑,立马便让严循叫来了酒菜。

萧景澄因要治病是不能沾酒,那日中午便由严循陪着莫济生小酌了几杯。

当然喝酒前莫济生也未忘了正经事,先替萧景澄扎了针,又调整了先前韩星云用的药材和药量,吩咐余嫣给他熬药。

一连几日皆是如此。这一日萧景澄又被扎了针,留在大堂旁边的屋子里歇息。余嫣熬好了药端来的时候,本想叫春喜进去送药。偏春喜那会儿有事不得空,严循又因陪莫济生喝酒有些微熏,其余人也是有事要忙,竟一个也不得空。

莫济生见她手里端着药便吩咐道:“你给萧公子送进去。他今日会比较难熬,你且说说话宽他的心。”

余嫣不解问道:“今日有什么不同?”

“我今日多施了两针,这两针颇为关键,效用大痛感然也更大。今日这药也不同,我加了几分重药。你一会儿待他喝完不要立即就走,替我看着他点,若是太难受便叫他忍着些。”

“怎么个难受法?”

莫济生不愿多谈,摆手叫她进去送药。余嫣推门进入时才听身后传来淡淡的一声:“岂止是难受这般简单。”

余嫣端药的手便有些颤抖,待走进屋内一瞧,见萧景澄正坐在躺椅内休息,乍一看与往日没什么分别。他的眼周扎了十多根银针,皆是为了打通穴位之用。

她轻手轻脚走进去,将药搁到了旁边的小几上,正要开口唤他吃药,这才注意到萧景澄竟出了满头的虚汗。

余嫣心里一惊,下意识就想伸手去抚他的额头,探到一半的时候才察觉不妥,生生又抽了回来。

就在这时萧景澄似乎发现屋里来了人,开口道:“有劳韩夫人。”

余嫣也不问他如何知道是己,端起药碗递过去,轻声道:“萧公子吃药了。”

话音刚落就见对方深吸一口气,颇为不适地直起身来,接过了余嫣递来的碗。

余嫣这才发现他手指微颤,脸颊上已有冷汗滑落下来。

所以今日这针扎得真这般疼吗?

余嫣想起在苏州的那段日子,他为了抓那几个匈奴间隙设下圈套,将他们一网打尽之时己也受了伤。

那时候他的伤口在胸口上,那么长的一条刀伤,余嫣看得触目惊心,倒是他浑然不在意,伤还未好便整日想着旁的事情。

这般一想他受过的伤也不少,并不是那种靠着权势整日里无所事事锦衣玉食之人。

余嫣盯着他的侧脸恍神了许久,直到他喝了药又将碗塞回到己手中,她才回过神来。想起莫济生叮嘱她要看着对方,便道:“你不如躺下休息一下,莫大夫说今日这药有些特别,喝了或许会有点难受。”

“怎么个难受法?”

“这……我也不知。”

“韩夫人可会医术?”

余嫣不明白他为什么换了话题,但想到莫济生说这药喝下去会不适,便想着同他说说话分散一下注意力也好。

她这几日已与萧景澄说过不少话,不再像头次那般不安。他似乎早已忘了她的声音,又或者她这几年声音已然变了,是连她己都没发现而已。

不管如何萧景澄听了她的声音并未有什么反应,依旧称呼她为韩夫人,像是未发现她的身份,余嫣的心也就慢慢安定了下来。

听到萧景澄这么问她便如实答道:“不会。”

想了想又添一句,“我夫君医术高明,我识得一些药材,会分门别类而已。”

话音刚落又听萧景澄道:“关关这孩子颇为聪明可爱,将来或许能继承韩大夫衣钵。”

余嫣没想到他话题转得这么快,一下子就从己身上跳到了关关身上。若说提她还尚且能应付,但一听到他提起孩子,余嫣便不觉紧张起来。

那毕竟是他的孩子,他在这里一面夸赞着他,一面将他视作他人的儿子。

余嫣下意识拧紧了身上衣裙,咬唇不语。就在这时萧景澄又问了一句:“我虽看不见,但听他说话的声音,便猜他必定与他父亲极为相似。是不是韩夫人?”

余嫣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她突然觉得屋子里极为闷人,简直令人一刻也待不下去。

忘了莫济生的嘱托,她慌乱起身便往门口走去。走出几步听身后传来男人隐忍的闷哼声,那声音极为痛苦,就像一把刀突然有人心上刺了一下。

余嫣忍不住回头,就见萧景澄已倒了下去,躺在榻上双手紧紧攥着边沿,脸上的虚汗迅速地冒出来。

余嫣知道这必定是药效发作了的缘故,她停下脚步愣怔了片刻,转身又走回到他身边。

萧景澄此刻已是疼得说不出话来,一张脸惨白如纸,不仅满脸是汗,连脖颈里也流下汗来。双手青筋爆起,显然正在极力忍耐。

余嫣也不知这药到底有多强,能叫萧景澄这么能忍的人都几乎撑不下去。慌乱间她能拿出帕子替他擦额头的冷汗,又于心不忍道:“若是太疼,你不如叫出声来?”

话音未落萧景澄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吓得余嫣心惊胆颤,赶紧起身要去叫人。

就在这时萧景澄伸出手来一把将她拽住,余嫣站立不稳人便倒了下去,重重地摔在了对方身上。

“你、你怎可……”

余嫣既羞且恼,抬手便打,这一巴掌也是凑巧,直接拂到了对方的脸颊上。而她的手一碰到萧景澄的脸,才知他此刻情况有多骇人。

他的脸冰凉刺骨,竟是没有一点温度,就像个死人一般。再看那脸色也是不带一丝血色,拽着己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片刻后他身子一倾向前探去,张嘴便吐出一口血来。

余嫣脸色倏地变了。

“萧景澄!”

-

余嫣不曾留意到己脱口而出说了什么,满眼都是萧景澄吐出来的血。

那血不是鲜红色,带了一点暗沉的深色,在青石地面上显出一大滩来,吓得余嫣心肝俱颤。

可这还没完,就在她准备给对方擦拭嘴角时,萧景澄又接连吐了好几口血。顿时两人的脚边布满了血渍,甚至溅到了余嫣的裙角边。

她顿时慌了手脚,顾不得再推开他,捧着他冰冷的脸不住地拍打:“萧景澄,萧景澄……”

可不管她怎么叫,男人皆是双眼紧闭,整个人软绵绵地瘫在她怀里,连呼吸都变得极为微弱。

余嫣看着他嘴角黑红色的血迹,脸色愈发苍白,伸手想把那血渍擦掉,可一动对方的嘴里便渗出更多的血来,惊得她终于支持不住,大声地冲屋外叫了起来。

很快外面便冲进来了几个人,严循打头跑在最前面,见到萧景澄这副模样大惊失色,赶紧上前来扶他。

后面则跟着韩星云与莫济生二人,两人立马指挥人将萧景澄扶上屋子正中的木板床,一个探他的脉搏一个则翻他眼皮。

所有人都在忙,屋里乱成一团,唯有余嫣呆呆地站在一旁,已被这情景骇得面无人色。

片刻后莫济生突然指着她道:“你先回屋去。”

余嫣不愿意,下意识摇摇头。莫济生没了耐心,冷声吩咐春喜:“将余姑娘带回房去。”

春喜这才上前来拉余嫣的衣袖,又小声劝她:“还是先回去吧,关关正找你呢,刚才你突然叫起来把孩子吓着了,说不定正哭呢。”

余嫣听她提关关这才醒过神来,立马拔腿往屋外走。是走到门口的时候到底不放心,又回头看了眼屋内的情景,最后被春喜硬是推了一把,这才走出屋外去。

拐到后院一看关关果真在哭,被个相熟的婆子抱在怀里哄着,怎么也哄不好。一见到余嫣他便哭得更厉害了,委屈地扁了扁嘴挣扎着从婆子身上跳下来,直奔余嫣的怀抱而来。

余嫣蹲下来顺势将他抱起,紧紧地搂在怀里。

关关本来有话要说,见母亲这样便吓得什么都不敢说了。他甚至乖巧地收住了哭声,小声地抽泣起来,默默地把头靠在余嫣的肩头,将眼泪全都抹在了上面。

余嫣也不阻止他,母子俩便这么抱在一起许久。余嫣发现己唯有抱着孩子的时候心境才能安定几分,也才能克制住己不去找萧景澄。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满心都担忧着他,一想到他方才吐出来的那些血,她就一口气上不来。

这样不知所措的情绪也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韩星云从前厅走出来,余嫣才下意识抱着孩子从长廊里站起身来。

她方才就一直这么坐在廊下,谁劝都不肯走,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前厅的方向,生怕从里面传出令她害怕的消息来。

此刻见了韩星云她也不敢上前,怔怔地站在原地。怀时的关关察觉到她的异样,终于忍不住问道:“娘你冷吗,为什么一直在发抖?”

余嫣什么都没说,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韩星云,直到对方薄唇微启,冲她说了一句话:“暂时稳住了。”

她这才长出一口气,整个人如脱力一般向后退了两步。韩星云见状赶紧伸手扶住她,又把孩子从她怀里抱出来。

“别怕,情势虽然凶险,但师父说了这药便是如此,倒也不必太过惊惶。好在他身子还算不错,这药虽猛了些但对他的伤势颇有益处,这一帖喝下去吐出那么多血来,反倒是好事。”

余嫣想起那些颜色不同寻常的血迹,颤声道:“他是不是中了毒?”

“是,他的双眼便是因中毒的缘故才会如此。他体内不止一种毒,且一直余毒未清,所以身子比起以前是差了许多。我听他的属下说,这几年他身子一直不好,想来便是中毒的缘故。”

余嫣这才认真回忆了一番他如今的模样。再见他时确实与以往有了很多的不同,本以为是失明之后心境颓丧的缘故,如今方知是因中了毒身子不好,所以才整日一副文弱斯文的模样。

那不是仙风道骨,而是病入膏肓。

余嫣心头一颤,又问:“那、那他还能好吗?”

“一步步慢慢来吧,他中毒颇深,那些匈奴人大碍极为忌惮他偏又打不过他,所以想尽办法不择手段给他下毒。严循说他们每每上战场,那些匈奴人都会有淬了毒的箭射杀他,又买通他身边的副官往他的饮食中毒。这些年他躲过了许多次暗杀,也不是回回都那般走运,所以体内才会留有大大小小的余毒。且他那双眼睛听严循说,在去西北战场以前曾在江南被匈奴奸细用毒伤过,此事你可听说过?”

余嫣略一思索便想起了江南之事,点头道:“确有此事,那时他奔赴江南去捉拿潜逃的几个匈奴奸细,为了救一个孩子才被人所伤。”

也就是那一次她被书肆的老板的娘子用刀扎伤。当时她己身受重伤,所以没有留意到萧景澄受的伤。

或许他的眼睛从那时起便已不好,而她一直不曾发现。

到现在积重难返,若非莫济生这样的再世神医出手,怕他便要一世活在黑暗中了。

“星云……”

余嫣握了握对方的手,喃喃道,“你想想办法,务必治好他。”

“我会全力以赴,是你不担心吗?”

担心,余嫣然担心。如今萧景澄病势颇重,所以没功夫细细追究己的事情。可他一旦病好恢复了光明,怕第一个要寻的便是己的麻烦。

她这样的逃奴,重新落到他手中不知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余嫣不敢去想也懒得去想,如今的她盼着他的病能好。

“所以你不再恨他了?”

余嫣听到这问题唯有沉默,因为连她己也说不清,她对萧景澄的恨意究竟还有几分。尤其是刚才,当她意识到他有可能死在己怀里的时候,她竟是一丝恨意也无,满心剩下惊惶与不安。

她是那么盼着他能活下来,盼着他能如从前那般站在己面前,哪怕高高在上哪怕不解风情,也好过像如今这样冰冷冷地躺在那里,气弱游丝面如死灰。

原来到了生死一线的时候,她才能彻底看清己对他的心意,哪怕有恨,也掩盖不住那残存的情意。

她看了眼韩星云怀里的关关,无奈地轻叹一声。

-

萧景澄被莫济生救回了一条命后便没有回到隔壁院落,而是直接留在了医馆养病。

“他现在这样的身体不方便挪动,我也懒得日日去隔壁去他诊脉,就收拾出间屋子来先让他住下,待好些了再说吧。”

这医馆虽是韩星云开的,但莫济生向来是说一不二的,韩星云也没胆违拗她这个师父,当下便乖乖吩咐人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

那屋子在院子的最角落处,离前厅颇远,虽说许久不住人有些霉味,倒也清静雅致。春喜领着人收拾了半日,待一切妥当之后萧景澄便住了进去。

余嫣眼下倒是镇定了下来,也没有再像先前那般忐忑。她记起己在萧景澄晕倒前叫了他的名字,所以眼下他应该已经猜到了己的身份。

或许他一早便知道了,那样聪明的人哪怕身中剧毒,也不至于连那么点事情也猜不透吧。

逃了四年躲了四年,最终还是没能躲过。余嫣一想到身份败露的事情反倒松了口气。

其实也算不上很糟糕。四年前萧景澄既替她求了圣上除了她的奴籍,她如今便是个平民而已。一个已经婚嫁且生子的平民,即便高贵如郕王殿下,也没有强抢人/妻的道理吧?

更何况他或许早已娶妻。

要她一日是韩星云的妻子,萧景澄便一日奈何不了她。余嫣这般安慰己,人便轻松了几分,连韩星云每日让她给萧景澄送汤送药她也不再计较,当是寻常事情。

他住进来的前两日一直处于昏迷的状态,余嫣照顾他倒也省心。反正从前也是做惯了的,他既无法吃喝便能喂药而已。

那些药有清除他体力余毒的,也有滋补身体的,每日厨房里还会有人熬各种汤水来,余嫣便都一一喂到了他嘴里。

而他也颇为配合,不像那晚那样紧咬着牙根不肯松口。这几日他一直颇为“听话”,余嫣喂什么他便吃什么。除了没有醒过来外,他整个人看起来已比往日好了许多。

脸色不再灰败一片,难得有了几分血色,呼吸也平顺了几分,偶尔喝了药后会出汗,余嫣替他擦拭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他的脸颊,也不再像那日那般冰冷而了无生气。

莫济生说了,他要熬过了这几日往后便会好起来,不但身子会好眼睛也极有机会会复明。

余嫣盼着那一日,盼着他醒来也盼着与他当面把话说清楚。

要他肯放了己,往后她便是真正的由身,再也不必东躲西藏担心受怕。

而他们两个,也终归要桥归桥路归路,各过各的生活吧。

余嫣喂完药后收拾起了碗勺,刚起身准备离开,突然感觉到一温热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屋子里安静一片,听见一个虚弱的声音轻轻唤了她一声:“阿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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