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辰傲没有最初的愤怒，更多的是接受和消化。
这本就是他早就想到的，派暗鸢去查，只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想罢了。他早就知道，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巧笑倩兮的单纯女孩，从她打算嫁给皇上的那一刻起，一生便都只是为了皇后之位、家族荣耀而筹谋。
北堂辰傲拿起温子睿的酒杯，正想痛痛快快地喝上几杯，有个小厮突然跑了过来，大声喊道：“王爷，不好了！”
有个小厮跑了过来，“王妃从尚书府回来后就闷闷不乐，现在爬上屋顶说是要看月亮。奴才们拦不住啊！那屋顶又高又陡，王妃若是摔下来可怎么办啊。”
北堂辰傲一惊，拿着断离就往香樟院飞去。
温子睿拎着酒壶也跟着跑了出来，刚出门，想想又转身把吃剩下的叫花鸡包好，拉上司徒隐一同跟了过去凑热闹。
香樟院离书房不远，北堂辰傲几个起跃就飞了过去。远远地，看见院子里面站满了人，而苏沐羽则安然地坐在屋脊上，双手托着下巴，望着天上的月亮发呆。
北堂辰傲的到来令紫夏他们安心许多，他们见他也不劝苏沐羽下来，识趣地退下。不一会，香樟院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初秋的凉风带着幽幽暗香，萦绕在他们身旁。
“出什么事了吗？”北堂辰傲慢悠悠地走了过去，在苏沐羽身边坐下。
苏沐羽并不惊讶他的到来，反问他：“比完剑了？”
“嗯。”北堂辰傲不想谈他的糟心事，把话题岔开，“方才你去了书房？”
“想跟你聊聊，见你们在比剑，就回来了。”
“是在尚书府遇到不顺心的事了？”
苏沐羽将花媚娘的话一五一十地说给北堂辰傲听，“以前总听说我是个傻瓜，现在我总算知道了，原来我是遗传了我娘。”
北堂辰傲原本糟糕的心情，不知为何，听到苏沐羽的这句话后，突然地烟消云散。
“你真觉得自己傻？”
苏沐羽歪了歪头，“我是大智若愚！”她又补充一句，“我不会像我娘那样，被我父亲骗。”
“为何觉得他是在骗你娘？”
苏沐羽认真地想了想，她没有证据证明苏真儒是虚情假意，只好叹道：“感觉吧，这也许是所谓的第六感。”
北堂辰傲很纳闷什么是第六感，可看她这忧心忡忡的样子，没有问她。
苏沐羽抱着双腿，下巴抵在膝盖上，声音幽幽，如丝竹轻响，“我娘她……像着了魔似的，对我父亲言听计从。她一心想着跟他白头到老，可不知为何，沐羽总觉得他们是不能善终的。”
“或许你多虑了。”北堂辰傲安慰她道，“毕竟他们也算是十几年的夫妻，又是一见钟情，还有是感情基础的。”
“王爷是想跟我说一夜夫妻百日恩的理论吗？沐羽不信。”
“那你信什么？”
“如果这个男人真心爱一个女人，那他只会有一个女人，而不是有妻有妾，更不会……爱是单纯的，如果掺杂了其他因素，那就不叫爱了。”苏沐羽一时之间无法向他说明现代的爱情观，就一夫一妻这个观点，在这个世界就足够令人震撼，剩下的不说也罢。
北堂辰傲很快就联想到了自己和林如瑶，他们之间算是真爱吗？
北堂辰傲看向还在沉思中的苏沐羽，心生愧疚。因为他的心里只装着林如瑶，一直没有给她安放的位置，也许，站在苏沐羽的角度上来看，这样更好，可他……北堂辰傲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禽兽不如。
不爱她，就不该娶她。
娶了她，却辜负了她。
他，是不是该爱她？
北堂辰傲的眼神变得恍惚，他尽力敛回心神，劝慰道：“三姨娘是个重情义的人，她与你父亲既有男女之情，又有夫妻之情，他们还有你，无论如何，苏尚书都不应该伤害她的。你要相信三姨娘的判断能力！”
这话没有完全说服苏沐羽，“是我拖累了三姨娘。”
“为何这么想？”
“如果没有沐羽，娘就不会跟着父亲千里迢迢来到殷城，受大夫人的气。如果没有沐羽，娘就不会委曲求全为父亲种神仙草，小心翼翼活在尚书府，只等父亲偶尔的一次垂怜。如果没有沐羽，娘也不必一气之下在尚书府里下芥草毒，逼得父亲不得不与她假装恩爱，令她误以为重获真爱，不离不弃，甚至都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北堂辰傲吃惊地看着她，思忖一下，才说：“你太消极了。”
“沐羽说的不是事实吗？”
“即便是事实，也是你看到的事实，并非是三姨娘感受到的事实。”北堂辰傲手指轻抚断离，指间与剑身摩擦时，发出低低的嘤嘤声，如诉如泣，一点都不似刚才的磅礴气势。
“你可曾想过，如果没有你，三姨娘会没有勇气离开那块令她假货，只有血恨复仇的地方，如果没有你，她不能确定谁才是她最爱的人，更没有重新开始她的新生活。如果没有你，她无法坚持与爱人相守，无法享受天伦之乐。其实即便痛苦，也因为喜大于悲，乐多过哀，才会选择留下，不是吗？”
苏沐羽忽然觉得北堂辰傲是个诡辩家，一件事被他换了个角度来说，竟成了件喜闻乐见的好事。
“如果没有你，三姨娘不会暴发，你父亲也会继续忽视他。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重新宠爱三姨娘，至少她得到了她想得到的。苏沐羽，他们，包括我们，都不是孩子的，每做一个选择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谁都不是天下宠儿，得到就意味着失去，拥有就必须接受割舍！”
“可是……我娘她，如果她因此丢了性命……”
“如果三姨娘愿意用她的鲜血和生命来证明她的爱情，谁也拦不住的。就算拦住了这次，那下次，下下次呢？”北堂辰傲说得动情，似乎是在说他自己，“苏沐羽，你是三姨娘的希望，是她的软肋，也是她的逆鳞。如果你想她过得好，便要让自己过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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