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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小说网 > 山神的劫 > 第五十一章 预兆
 
入秋后的第一场雨,比想象中更淅淅沥沥些,松露城三年一度的祭祀大典在薄薄细雨中拉开帷幕。

听城中期颐老者提起,祭祀大典本是为了祭拜曾从山妖手中救出全城性命的无名上神而举办。后不知发生何事,上神信仰消陨,祭祀大典便没有了需要祭拜的对象,只因习惯沿袭,每每举办,依旧热闹非凡,好比元日。

医馆刚开张不久,蓉夫人吩咐给城中百姓施舍善银的侍女们便排着队踏了进来。随侍替为首那位挽垂挂髻的侍女收了伞,将装着十两银子的钱袋放到了她手上。

忙着与周公会晤的黄大夫听到银两碰撞的声响,瞬间清醒了过来。从臂弯里把头一抬,更顿时眼冒金光,高兴地胡子都颤了颤。

当下便起身行礼,拍起了马屁:“云姑娘大驾光临,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黄某有失远迎,还望云姑娘和各位姑娘们不要怪罪才是。”

“您快快请坐,老夫这就为您沏茶。”

“不必了。”,“黄大夫太过客气。”清冷的女声倒真如那飘浮在天际的孤云一朵,可望而不可即,令人望而却步。

只听她继续道:“我不过是奉蓉夫人之命行事,您只要如这城中的平民百姓一般,记着我们红楼与蓉夫人的好,便够了。”

“欸欸,您说的是。”黄大夫立马点头如捣蒜,恭维之言一套又一套的从嘴里蹦出来。

云姑娘打断他道:“那我们先去下一家布施了,黄大夫好生歇着吧。”

双手接过云姑娘手里的钱袋,沉甸甸的重量叫黄大夫嘴角都快咧到太阳穴去了,他赶紧献殷勤地送一行人出门,低眉顺眼地弯腰道:“欸,那您慢走。”

送人走后,黄大夫直起身先是捏了捏手里的钱袋,确定般掂量了一番,才迫不及待地要关门打开看看。

每月四两,加上祭祀大典将近而派发的十两银子,够他不开张、不出诊小两个月了。要不怎么说蓉夫人一个红楼女子,比那些个什么宰相尚书更得民心呐。

“哎呀,白给的钱就是舒坦。”

黄大夫舒心地笑着,伸手便要插门阀。

突然,医馆的门被人从外面野蛮地推开了。

“…!…”

黄大夫一心想着他的十两银子,根本没注意到有人来的脚步声,当即一下便被门带着跌倒在地。

“哎呀!!”

“扑通”一声,黄大夫顾不得屁股摔开花,便瞪着小眼睛去瞅来人。不瞅还好,一瞅直接吓得他抱紧了怀里的钱袋。

来人正是红楼出身的鹤鸣。

只见他一脸沉闷、面色凝重,不知所为何事低头紧盯着自己。雨滴自他额头缓缓下落,一身白袍也被雨淋湿的差不多,衣摆下处还溅着黑色的泥点子。

黄大夫:“你、你要作甚。”

鹤鸣表情一凶,一把揪住黄大夫的衣领把他半提半拉,大声质问道:“你这个庸医!何静之都吃了你多久的药了,怎么还越发严重了??!!”

“你、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他眼睛狠狠一瞪,吓得黄大夫下意识搂紧了钱袋,“我看是你掉钱眼里了!”

说罢,他便伸手要来抢黄大夫怀里的十两银子。

黄大夫急忙一推,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跑到了医桌后面,“鹤鸣公子,有话好好说,不要急不要急!”

这鹤鸣可是红楼的人,他可不敢惹,这十两银子他还没捂热乎呢。

鹤鸣猝不及防被黄大夫推到在地,也摔了个屁股墩,心头怒火更甚,嘴里嘟囔着骂他,拍拍衣服站起来大要有与之“同归于尽”的气势。

黄大夫无语凝噎,不知道一大早是触了哪个瘟神的霉头,不得消停。

“鹤鸣公子,老夫真的不知道您说什么啊,怎么就严重了,您说的何公子是哪位啊。”

“哪位?!”鹤鸣咬紧后槽牙,“你说哪位?这松露城还有第二个何静之吗?!!”

“何…静之…”

黄大夫将这名字默念一遍,不由得茅塞顿开,大惊失色。他怎么会不认识何静之呢,之前何家出事,何静之被软禁在轶府,轶家那位公子可是找了他去给何静之看伤的!

传闻不是说,何静之同何灵一起死了吗?

“想起来了?”鹤鸣向他走近,“还以为您贵人多忘事呢。”

“不、不是…”黄大夫吓得节节退后,“这…您上次也

没说是为何静之…何公子看病啊。”

若是被那神出鬼没的轶家公子知道了,他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用啊!

“我什么都没说,你都治不好,我若是说了,你岂不是要为了那点赏钱出卖我们?!”

黄大夫冷汗直流:“鹤鸣公子,医者最讲究仁心,老夫又岂是见钱眼开之人…”

鹤鸣:“???”

“那你把那十两银子给我!”

“这、这可使不得,这是蓉夫人…”

“闭嘴!”鹤鸣狠狠瞪了一眼,“庸医!”

“我问你,你到底给何静之服用的是什么药,为何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还不痊愈?”

“何公子…不是感染了风寒之症吗,只要按时服药,保持心情舒畅,就会…”

“会什么会!”,“他快要吃成个药罐子了!”

“再难治的风寒也早该好了,他不好就算了,连着两日高烧不退,若不是今日我同鎏风有空去看望他,他昏死在床上都无人可知!”

“你也知道他是轶司臻看重的人,他死了,你担当的起吗?!”

“这…”

鹤鸣甩了甩袖子,怒气渐平,环顾医馆一周见没有多余的患者,大声催促道:“拿上你的东西,快点和我走!”

“诶好!”黄大夫连忙点头应了,好不容易有个台阶给他下,他可得抓住了才是。

刚收拾好药箱,便又听到鹤鸣大喊:“拿把伞!”

“诶好,”黄大夫赶紧从篓里抽了把伞,“鹤鸣公子给您。”

鹤鸣怒哼一声将伞抢过。把伞打开,二人正欲出发,远远听到一人扯着嗓子朝这边跑过来。

“黄大夫、黄大夫…”

雨幕中看不真切,那人背上似乎还背了一个人。

黄大夫不敢吱声,拿不准鹤鸣心思的他只能假装没听见,朝伞后面躲了躲。

鹤鸣翻了个白眼:“躲什么躲,不是来找你的吗?”

“这…恐怕要耽误…”

“你敢耽误就试试看!”

鹤鸣转身瞪人之际,那人已经背着伤者跑到了医馆门口。看他打扮,像是最近才开始在山中打猎的猎户,一脸凶煞模样。

“黄大夫,出大事了,我长兄被毒蛇给咬了!”,“您快给看看吧。”

“看我做什么,看伤啊。”鹤鸣又瞪了一眼用眼神向他询问的黄大夫。

黄大夫默默擦汗,推开门道:“快,随我进来…”

猎户点点头,背着人进了医馆。鹤鸣懒得再踏进去,便站在门口,仗着气势用眼睛死戳着黄大夫的脊梁骨。

黄大夫一刻也不敢怠慢,安排猎户把他大哥放在榻上,对着伤口仔细检查起来。那伤口咬在脚踝处,牙印之地已接近溃烂,正渗着颜色发暗的血,周边皮肤已经青肿。

伸手掰开看了看伤者的眼睛,见已经无法聚焦,想必意识也早就涣散,索性呼吸还在。

“何时被咬的?”黄大夫从药罐里取出两粒药,边喂边问道。

“就半个时辰前,我与大哥一同在山上狩猎,他不幸被咬了。”

“呦,半个时辰前?松露城离那座山可不止半个时辰。”鹤鸣冷嗖嗖道。

“路上遇到镇国公府的温齐公子,是他送了我们一程,这才快了些…”

温齐?鹤鸣皱了皱眉,他来松露城做什么。

“黄大夫,我大哥怎么样,还能…活吗。”

“你放心,”黄大夫又拿出把刀在火上来回燎烧,“你大哥既然能坚持半个多时辰,就说明此蛇毒性不大,想必并不是靠毒来取人性命的。”

“方才我已为他服用了解毒的药,以防万一,还是要用刀将伤口划大,让毒血流出来。”

“你来帮我按住他。”

鹤鸣背过了身,场面太血腥,他可不想看。只听得几声痛叫,手起刀落,毒血汩汩从伤口处流出。

……

片刻后,黄大夫道:“鹤鸣公子,咱们可以走了。”

鹤鸣余光朝榻上瞥了一眼,瞧见那猎户正陪在榻边,伤口已经包扎好了。

隐约有血腥味。

摇了摇头,在不好的回忆侵袭过来之前赶快定好心神。他故意装出副吓人的恶鬼模样,怒道,“若还治不好,我就抓你去喂毒蛇!”

“鹤鸣公子您放一百个

心,老夫一定会好好为何公子治疗的。”

哪怕不为别的,也要为他自己的小命着想,他可不想黄家医术断在他这一代。

二人行走在雨幕里,各怀鬼胎。

良久,鹤鸣挨不住好奇心问道:“黄大夫,看你的样子,像是知道那个猎户所中之毒为何种毒蛇所咬?”

“大概…”黄大夫捋了捋胡子,故弄玄虚道:“老夫年轻时有幸翻看过松露城的城事记载册,在祭祀大典那一页可是详细记述过。”

“说这松露山上有种通体黑色鳞片的巨蟒,黄金瞳眸,貌若神龙,凡人被它看一眼便会丢失魂魄,咬上一口更是万劫不复…”

“如今看来…”

“如今看来,是胡编的喽?”鹤鸣忍不住接道。

“诶,鹤鸣公子此言差矣。”,“若是假的,那我们又为何要每三年举办这祭祀大典呢?”

“那按你所说,松露山真有神魔鬼怪喽?”

“这…”

鹤鸣耸了耸肩,神魔鬼怪,蛇虫龙凤,不过是人们闲来无事杜撰的而已。若真有,怎么就不能让何静之快点好起来呢。

他可是一直在忍受,剔骨般的疼痛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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