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页   夜间
西藏小说网 > 山神的劫 > 第一百五十四章 祈求(2)
 
胡壹处理完衣物重新回来时,发现轶司臻早已站在门外,等候着他了。他微微愣了下,便想通了来龙去脉,知道房内黄大夫正在为山越治伤,于是压低了动静,快步走上前,复命行礼道:“公子,已经烧了。”

轶司臻似在欣赏夜色,又似有所思量,沉默了半晌才点头应他,复而将他们那时未能说完的话题延续了下去。

“温齐那边如何了。”

原来,之前二人在门外并未将所谈之事彻底说清,正是山越在房间内突然发出了声响,让他二人误以为有小偷闯入,轶司臻这才夺了胡壹怀中的匕首,掷了出去。

胡壹垂眸回道:“温世子派人沿着他之前带过的那个山洞寻找了许久,暂未发现轶烨等人的踪迹,他们警惕性很高,那个道士又会些收敛气息的法子,所以…暂时还是一无所获。”

“不过,那山洞确实是在护城河附近,因树高林密,又地处偏僻,故而一直无人问及,想来是因为这样,才会被用作据点。”

“有苏道长的帮助,解蛊毒的药已经送过去了,还有镇国公夫妇的下落,属下们也都查了出来。”

“在哪儿。”

“轶烨…将他们带到了距离北边境线不远处的鸿达都城。”

“鸿达都城…”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轶司臻稍作思考,寻求确定道,“是那个…独立于我朝,由蛮帮与我族共营共生,可自由通婚,因盛产金矿而一直被圣上看重,想要收为己用的鸿达都城?”

“正是。”

轶司臻心一沉,眯起了眼睛,他之前从未听轶烨提起过鸿达都城的事,却没想到他的魔爪已经暗中伸向了那么远的地方,可是他为什么要把温度边夫妇虏到那里去。

“问过了吗。”

“……”胡壹默了默,回道:“问过了,但是…镇国公将军不愿多说一个字,只说要见温世子,不知道他们是否知晓内情。”

“而且…公子,属下……”

察觉到胡壹突如其来的迟疑,轶司臻微微转身,侧对着他,目光灼灼,“说。”

“是。”,“属下们调查过,鸿达都城近几年来因为金矿数量下降,矿难频发,本都城的人已经不怎么干这当营生了,但每年流通在市面上的与已经呈贡进朝廷的,无论是原矿还是工艺珍品,数量都没有减少…”

“并且,由于那城中如今已是蛮族与我朝族人杂居融合的情况,蛮已不蛮,放眼望去很难将他们分辨出来。”

“属下怀疑,轶烨很有可能是在鸿达都城用了我们的人。”

轶司臻挑眉:“我们的人?”

胡壹肯定的点点头,又道:“属下去查过,虽说鸿达都城如今的族类构成已是很难区分,但那些金矿,从古至今便是由蛮人掌控,这也是为什么圣上迟迟做不到拿下鸿达。”

“蛮人生性残忍野蛮,定不会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取钱财与荣华富贵。若是与我朝有权势之人勾结,将我朝的百姓骗去为他们开采矿石,恐怕…”

“镇国公一行人,说不定就是……,这一切只是属下斗胆的猜测,具体该如何处置,由公子您定夺。”

说完这些话,胡壹恭恭敬敬地闭上了嘴,听从轶司臻的发落。他与胡岩那日在探查后,商量着得出这个结论时,都倍感震惊,一方面觉得荒唐,另一方面却又隐隐觉得极为有可能。

“通知温齐了吗。”

“没有。公子您吩咐过,找到镇国公后在没有您的允许下绝对不能走漏风声,当时行事的也都是我们的人,温世子那边,还不知道。”

轶司臻默许地点了点头,随即面色一沉,决定道:“瞒着他。”

“你先派人将温老将军接到城郊去,全天看守,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能见。”

“是。”

“从现在开始,我要他有把柄在我手里。”

“还有,去飞鸽传书,告诉留春谷那边,尽快打听钥匙的下落。”顿了顿,轶司臻又补了一句,“不要被发现。”

留春谷那边有什么人,胡壹心知肚明着,眼下松露城这番遭遇,在谷的那几人应该正岁月静好着,轶司臻这话中所含的意思,他瞬间便明白了。

“公子…”他试探着开口,问,“…要让胡贰回来吗。”

轶司臻立刻冷着眸色瞥过来,语气冰冷,显然很不满意胡壹的话,“回来?回来添乱吗。”

“……”

他转过身体,正对着胡壹,居高临下地警告道:“胡壹,我知道你的心思,但你最好、收敛一点。”

“公子…”

“三天之内,我要知道留春谷,他到底知不知道钥匙这回事。如果胡贰办不到,这次,你没办法替他去死。”

胡壹内心狠狠一震,抱拳的双手下意识用力一握,指甲便掐进了手背里,他从未有过如此失态,强忍着,才没有把听到这句话的吃惊在面上表露出来。

他是彻底搞明白了,何府地下埋的墓之所以到如今都打不开,就是因为缺了一把钥匙。

而公子,宁愿亲手杀死自己的外公也要得到关于小姐留下来的东西的只言片语,并且他如愿以偿了,那东西,应该也有一把钥匙。

会不会,需要打开的门,和拼了命在找的钥匙,实际上是同一套,“……”

公子如果没有这样的猜测,怎么可能会让他飞鸽传书,打乱自己好不容易为何静之寻的安全之所,将目标重新放在他身上呢,毕竟如今活在这世上的,就只有何静之了。

可世上,哪里来得那么多巧合。

他缓了几口气,既要领命就定然要表明忠心,“…公子,属下们生是您的手下,死也会永远谨记夫人的叮嘱,保佑着您。”

“我定会告知胡贰,三天之内,一定将您满意的消息带回来。”

“……”

本以为他可以就此离开,却没想到方才还阴翳着的公子,突然如呓语般地,对他说过的话咬文嚼字了起来,“夫人的叮嘱…”

“……”胡壹愣了下,没敢搭话。

一声不易捕捉的嗤笑声在寂静的夜色里滑过,昙花一现般,透着无尽的落寞和伤感。

轶司臻道:“死人的话,我从来不屑遵守。”

胡壹的心隐隐刺痛了一下,“……”,不禁跟着百感交集起来,他可以相信公子说得每一句话,但唯独这句,他无法相信。

“守好你们的本分,对我来说,就够了。剩下的,谁都没资格妨碍我!”

这话,让胡壹品出些一语双关的意思。他深知自己今晚做错了很多事,也说错了很多话,因而不敢怠慢,忙应道:“属下谨记公子教诲。”

“退下。”

夜风萧萧,似乎是明日要下雨的征兆,轶司臻略有生硬的话语和在风声叶飒中,疏离怅惘。

胡壹瞄了眼房门口,犹豫着:“…是。”

“等等。”

“公子,您还有何吩咐。”

一点点、一点点、眼睁睁看着轶司臻冷漠的神情,崩塌着,缓缓趋向扭曲与癫狂的边界:“严防死守城中的每一寸,那些还活着的百姓,一个都不能出城。”

连声音,都是咬牙切齿的,恨不得将目中嗜血的愤怒这就撒出去,让所有他痛恨的灰飞烟灭。

“我要他们,全都给轶烨陪葬。”

意料之中的事,无论有多绝情狠毒,反倒都变得稀松平常起来,胡壹一点多余的波动都没有,“是!”

刚答应完,房间内便传来了脚步声,门还没开,黄大夫苍老疲倦的声音便传了出来:“轶公子,您还在外面吗,可以进来了。”

像按下了切换键一般,轶司臻令人窒息的恐怖表现一下子收了回去。他若无其事地转身,伸出手打算推门,没有一丝多余的伪装和犹豫。

简直收放自如。

微微用力,门便押开了一道缝,轶司臻的声音淡淡的,带着客套,对胡壹道:“送黄大夫出去。”

他这话显然不是单对胡壹说的,屋内的黄大夫听到后,背着整理好的药箱走到门口,将门推开了,“轶公子,您的伤真不用老夫帮您看看吗?”

而视线所看到的范围内,出现在门口的远不止黄大夫一个人,还有山越,他侧着身站在更靠里面,似乎全身僵硬住了,烛光打在他的侧脸上,那么红,显得他脸色惨白。

门外的两人全都注意到了。

轶司臻蹙眉凝视着山越的不对劲,丢下一句“用不着”,便挤开黄大夫进了屋。

黄大夫“欸”了一声,还要追上去说点什么劝轶司臻,突然被胡壹用剑挡住了,他疑惑地回头,对上胡壹漠然的一张脸,“黄大夫,跟我走吧。”

“……”,“唉…”黄大夫重重地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踏出了房门。

胡壹看了一眼房间,伸手关上了门。

房间内,静到可以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

轶司臻在山越身边停住,目光在他眉目间盘旋,最后落在肩膀的伤口位置,脸上渐渐覆盖起担忧:“山越…你怎么了?”

山越似乎被他的话吓了一跳,有些魂不守舍地反应过来,整个人木楞着回答:“啊…没、没事…轶、轶司臻…我没事…”

“山越?”

“我、我只是想送送黄大夫,这么晚了,还让他辛苦跑一趟,不太好意思…我、我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不疼,真的不疼。”

轶司臻的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堆蚊子,“不许撒谎!”

“山越,别让我担心,你答应过我的,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山越眨了眨眼,眼神越来越破碎,他好想告诉轶司臻,有时候说太多话,讲话声音太高,不算好事。

轻轻摇了摇头,山越伸手,带着几分轶司臻看不懂的惧怕和试探,抓住了他的袖子,道:“轶司臻…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好。”

答应得如此痛快,反倒让山越的心更疼了,他多希望自己刚才是出现了幻觉,多希望自己没有冒冒失失地从床上跳下来,走到房门口…

“山越,你说。”

“……”他痴痴地望着轶司臻,想尽可能把他这副温柔的样子永远记在脑海里,他不想看这张脸变得冷酷嗜血,于是他无赖地开口,企图用哭腔逼迫轶司臻就范:“…轶司臻,你答应我…不要、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

“山越…”

“你答应我,答应我!”

山越猛地拽住轶司臻的手腕,急切地朝他逼近,“答应我好不好,我们来拉钩,不要反悔。”

这突然的惊慌失措令轶司臻也有了慌张的感觉,他任由山越勾住自己的手指,笨拙地开始演说那套说辞。

“山越…”

“轶司臻,和我一起说,答应我啊!”

“……”

山越的焦急万分与轶司臻的冷静,简直仿佛两个人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轶司臻迟疑、怀疑的眼神叫山越的心腹直线下垂着。

为什么犹豫了,为什么不像以前一样听他的话,山越的底气流逝,即将殆尽。

“轶…额…!!”

轶司臻把勾住的手抽了出来,径步上前将山越揽进了怀里。他意图安慰,或者是借此来敷衍逃避,山越都不知道了,他的害怕越来越浓。

头脑一热,他便差点将刚才听到的轶司臻与胡壹的对话说出来质问轶司臻。

轶司臻先开了口:“山越啊…”

轻轻的惘然,轻轻的叹息,却沉甸甸地打进山越心里,“我们…不要理这些了。”

“轶司…”

“嘘…”漫长的嘘声,几乎将山越冻结。

“你乖乖地,待在这里,陪在我身边。”

“嗯?好吗?我不想一遍遍地重复,你应该能懂我的,是吧。”

“……”有些莫名的心寒。

“你是我的安心…我想要你…”

“你也是这样的,我知道。等事情结束,我们就真的可以无忧无虑了…你不是想那样吗?你还喜欢我的,对吗?那就再试着,学会相信我吧。”

“这次,一定要守信用,做到永远相信。”

“……”

感受着怀中人的平静,轶司臻的心绪也一点点冷静下来,他轻轻摩挲着山越的后脑,钟爱他的脖颈,那里只有他能碰。

山越连发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山越,告诉我,还有谁在你身边。”

跳跃的谈话,山越变得被动了起来,“……”

“别撒谎…”他松开山越,抓着他的肩膀,寒星在眸子里简直要跳出来,跳进山越的眸子里,“你知道你瞒不过我的。”

“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得清清楚楚。”

包括脱口而出的“阿臻”,闪躲黄大夫的“木小兄弟”。

“他叫什么名字,木什么,去哪里了?”

“……”这样循循善诱的质问,山越能撑到现在,可以算是一种奇迹了。他已经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了,轶司臻这种仿佛一切尽在掌握,掌控着他的表现,叫他浑身发麻,又莫名兴奋。

也许现在顺着轶司臻的质问说出来,是最合适的时机,他之所以找来,发生了这么多事,不就是为了让轶司臻帮忙找木真秋吗?

山越咽了口水,润了润干涩的嗓子,缓缓道:“他…是我的信使,陪我一起来找你的。”

轶司臻直了身,与山越拉开了距离,显然不信他,也对,在轶司臻的记忆里,山越的信使是贺青山,他姓贺,可不是什么“木”。

山越感觉到了他的怀疑,连忙解释道:“他是我的新信使!叫木真秋,木真秋,因为之前…发生了一点事,所以青山他离开了…”

“轶司臻…你不信我吗?”

轶司臻勾唇,捏了捏山越的脸颊,道:“怎么会?继续说,他怎么了?”

提起记忆里的那些事,山越便感到一阵恶寒,有些不想说,又怕轶司臻更加误会,只好精炼着,挑三拣四道:“…他…他陪我下山,来找你,可是因为瘟疫,和朝廷,我们走散了…”

“他、他好像被那个叫张无潺的坏道士抓走了,我找不到他…很担心他的安危…”

轶司臻了然,“所以,你希望我帮你找他?”

山越重重地点头,道:“真秋他没有法力,那个张无潺却很精通玄学之术,我害怕…轶司臻你能帮我吗?”

山越祈求地看着轶司臻。

“真秋…”轶司臻却好像并不在意他说了什么,只若有所思地默念着这个名字。

山越忐忑地打量他,因为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而紧张,可以吗?

“他是你的信使?”

“额?”山越不太理解他为什么这么问,但又因为他问得没错,而点了点头,“是,真秋是我的信使。”

“只是信使。”

山越疑惑地重复:“只是信使。”

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山越看到轶司臻的双眸在听到他的确定后,猝然亮了起来,他有点奇怪,却忽然灵光一闪,脸“刷”得红了。

轶司臻…他是误会自己与真秋…所以、是嫉妒了,吃醋了吗?

“好,我明天就派人帮你在外寻他。”

一个接着一个的好消息来得太快,山越都快接纳不过来了,大喜过望道:“真的吗?!”

“当然,我何时欺骗过你。”

“……”嗯…不管了。

“谢谢你,轶司臻。”

“傻瓜。”轶司臻轻笑一声,俯身又缩短了距离,轻吻上山越的脸颊,喑哑道:“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就一切都可以。”

“作为交换,今晚,留在这里。”

“啊?”正打算说再见的山越愣了一下,脸上的酡红越来越浓,“可是、可是我…”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到这么快就…

“想什么呢。”轶司臻哭笑不得,屈指弹了下山越的额头。

“!”很久没看到轶司臻这样略带窘迫的模样了,山越一时间愣了神,说不出胸口什么感觉,只觉得酸酸甜甜的,叫人把乱七八糟的都抛之脑后了。

“我、我、我没有想…别的。”

“若你有要求,我也可以舍命陪君子。”

“轶司臻!”

“傻瓜,逗你的。”

轶司臻嘴角的笑意绽大,直把山越晃得头昏脑涨,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他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在,轶司臻终于决定不逗他了。

“山越,今夜,陪我睡一会儿吧,好久没抱着你了。很想你。”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