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灼看着他走近，心里不自觉地警惕，他将目光移开，正要起身换个位置，顾长庚就望着他开口，“在等东无笙吗？”
白灼想要起身的动作还没施行，就顿在原地。
二人视线重新对上，顾长庚即刻扬唇微笑。
“你想怎么样？”
白灼将刚刚迈出去的腿收回来，压住眉间神色，抬眼漠然地注视着他。
仿佛是为了配合白灼此刻坐的高度，顾长庚微微弯腰，“在等东无笙的话，不如去我那里吧？正好我也在等我的人把她带过来。”
“……”
白灼暗自掐住掌心，不让多余的神色显露在脸上，“和您这样的人物一起等一个姑娘……我想我对这种事没什么兴趣。”
顾长庚的笑声很开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两人相谈甚欢，“别这么拒人千里啊，年轻人，你这个样子，和你父亲一点也不像，怎么继承你父亲的遗志？”
白灼抿了抿了唇，终于还是忍不住，偏过头，语气冰冷抵触，“您没必要和我装模作样吧？我父亲怎么会需要有人继承他的愿望，还不是因为有您在吗？”
“怎么，怨我杀死了你父亲？”
顾长庚的语气像在诱哄一位闹别扭的晚辈，“但那是他心甘情愿的。”
白灼抬头盯他一眼，视线冷若冰霜，“顾长庚，你到底想怎么样？”
“跟我走，我带你看看真正的造神计划，让你看看你父亲为之奉献一生的事业，看完你就明白了，”对上白灼冰冷质问的目光，顾长庚笑出了声，“放心，这里所有人都看见你白族长已经从幻境里出来了，我可不敢拿你怎么样。”
“……”
白灼没说话，顾长庚像是能洞察他的心思，微笑着从大褂口袋里取出一只压得平整的乾坤袋，轻轻递到白灼面前，姿态如同在给晚辈发放祝福钱币的长者，“看样子，你可能更想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
白灼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小型乾坤袋，没有伸手去接。
“你自己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顾长庚这样说着，将乾坤袋往白灼眼前又递了一递，见他仍不伸手，笑了笑，好像也并不怎样在意。
“那好吧，那就我替你代劳吧。”
顾长庚兀自将乾坤袋打开，倒出里面的东西，托在掌心里，呈到白灼眼皮底下，“这样可还满意？”
白灼垂眼一瞥，顿时浑身发冷，不自觉地颤抖一瞬。
此时四周日光昏黄，顾长庚手掌上淡黄的薄茧在这样的光线下被很好地掩藏，在那一只结实宽大的手掌上，安静躺着一只浑圆的眼珠，上面不见一点血迹，似乎被人很仔细地清洗过。
随着顾长庚手掌的移动，眼珠翻转，露出另一侧鲜红色的瞳孔。
那红色看起来柔软而沉静，宛如此刻天边温和柔艳的昏黄晚照。
的确是像极了东无笙的那双红瞳。
白灼下意识地起身，往旁边退让一步。
顾长庚看见白灼的动作，嘴角似乎浮动了一下，他好整以暇地摆动着自己的十指，将那枚眼球装回到乾坤袋里，然后，再一次，将那只宝蓝色的刺绣乾坤袋递到白灼面前，“还是暂且收下吧？这东西放在我这里其实也没有什么用处。”
白灼一时间头脑都有些空白，他抬头看向顾长庚，只觉得好像在这张白皙的面皮之后望见一只全然没有血肉的恶魔，每一丝笑容仿佛都充斥着冰冷漠然的恶意。
疯子……
白灼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接下那只乾坤袋的。
“顾长庚……你到底想怎么样……”
顾长庚只是很平静地抿唇微笑，“跟我来。”
传送的白光亮起又熄灭，也不知道究竟传送了多少次，最终落地时，眼前素白的雪原让白灼一瞬间恍然以为自己还呆在那个无光的永夜幻境里。
没有光的日子容易让人发疯，只是，最纯粹清透的雪原日光也或许正饲养着疯子。
白灼有些茫然地站在雪原上放眼望去，眼前的景象和他在罗生门幻境中所见的相差不大，漫天纯白的聚灵法阵遮天蔽日，绵绵白雪于其间簌簌而落，人立于其中，仿佛置身于一场绵柔的暴风雪之中，徒见眼前灾难般的壮大景象，周身却只接受到些微的寒意。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幻境中被废弃的那些冰池，此时都蓄满了乳白色的高浓度液化灵力。
半透明的灵流从法阵里流淌下来，进入底下半人深的冰池中。每个冰池里都至少有三四个十来岁的孩童正浸泡其中。
“这些是还没有到达圣级的胚胎，圣级之前，除了一些例行的检查，这些胚胎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好好修炼，我们会给他们提供最好的修炼环境。”
看见白灼的目光停留在那些灵力池以及里面的孩童身上，顾长庚开口介绍道。
听到顾长庚语气自然地将这些鲜活的孩童称为胚胎，白灼微微皱眉。
顾长庚领着白灼从这一片浑茫的白色之中穿过，向着远处的一座雪山走去。
等到稍稍走近一些，白灼就看见雪山脚下开有一个门户。
顾长庚径直往那处走，白灼也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冷灰色的石质大门大约有两层楼高，顾长庚站在大门底下，好像巨人灰裘之上的一片雪花，可他抬手按在门上，却轻而易举地将这巨门推开，速度不急不缓，平缓顺和。
等到里面的景象暴露在眼前，白灼惊诧地发现这座雪山里面已经被完全掏空了。
这千年的积雪依靠法术的力量维持着雪山的形状，各式的法阵在空中散发着白色的冷光，无数的修士身穿纯白的袍子，面无表情地在其中穿行。
看见两人进来，众人只是漠然地看上一眼，便继续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之中。
白灼的目光从上到下扫过这一整座被掏空的雪山，最后停留在不时从眼前经过的那些孩童身上。
眼前的一幕让人难以置信，这些孩童身上传来的，竟然都是圣级的气息。
白灼注视着那些孩童，看着他们接过旁边大人递过来的杯子，在修士的命令下将里面的液体饮尽，放下杯子时嘴唇上还沾着点点质感粘稠的鲜红。
白灼总觉得眼前的这一幕有些奇怪。
怎么说呢？这些孩子给他的感觉并不如顾长庚那般危险，虽然是圣级，但好像……
白灼暗自估计了一下，觉得自己可以一打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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