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艾赶紧爬到楚天阔身上诉苦：“哎哟，我的脑细胞可是死了不少，简直要当机了。我跟林佳璐，或是跟黄茉莉，一对一的时候，都还蛮轻松自在的，可是三个人凑在一起，气氛超诡异，分分钟要吵架的节奏，我背上全湿透啦。”
“三个女人一台戏，我可以想象精彩的场面。”
“哎……是我不给力，Hold不住。”
“这也是一种锻炼，跟不同性格的人的往来，观察别人的优点，也留心人家的地雷区，待人接物之道，就是这样磨练出来的。你看天语，几百人的宴会，她也能安排得井井有条，不会冷落任何一位，让每个人都如沐春风，尽兴而返。”
“我哪敢跟天语姐姐比，她从小就见惯大场面。我这种菜鸟，连两个女朋友都对付不了。”简艾掩面哀叹。
“学呀，只要有心，任何时候都不算晚。”
楚天阔说：“明儿你如果工作不忙，下午陪我走一趟，云师傅那边把石头开出来了，我们带着项链去瞧一瞧可配得上。”
简艾喜形于色：“太好了，明天我一定去。”
第二天上午，简艾麻利地把文案赶出来交给Lily姐审阅，中午还请全组同事们吃三十块的高级盒饭。
“我下午要翘班，大伙儿帮我掩护一下哦。”
“去约会哦？”同事问。
简艾忙撒了个半真半假的慌：“不不不，去做社会调研，到一个老手艺人那里去。”
“那你跟Lily姐明说一声就行。”
“哎，我还没想好清楚的概念，八字还没一撇，等有点眉目再谈。”
一点半，填饱肚子，简艾就赶到银行去跟楚天阔汇合，那翡翠项链自从遗失一粒珠子后，变成缺憾之物，楚天语没有兴致再佩戴，于是楚天阔索性跟别的贵重物件一起放到银行保险箱。
楚天阔取出保险箱里的盒子，在贵宾室跟简艾一起打开。多么熟悉的项链，那有如春水般清澈又深沉的绿，粒粒莹润。她用一根手指顺势掠过，感受那抹清凉。
这是让她命运拐弯的项链，仿佛在那神秘的浓绿之中隐藏着一个神。
“想戴一戴吗？”楚天阔问。
“不，永不。”简艾拒绝。
“那么，即使把它恢复完整，又有何意义？”
简艾说：“我不过是为了对得起我的心。”
离开银行，车子开往云师傅处，楚天阔让简艾捧着盒子，他跟云师傅握手寒暄。
喝过一盏茶，云师傅才用一个黑丝绒托盘把翡翠取出，徒弟拿着平板电脑站在旁边。
“哇！”简艾说不出第二个字，那去除皮的翡翠，仿佛一块凝结的果冻，从内部幽幽释放出翠色，通体均匀，看不见裂痕。
云师傅俨然已爱上这块石头，搓着手，脸色兴奋，讲解说：“如此完美的原石乃我平生仅见，浓阳正匀，无可挑剔。我跟徒儿们商量了两种方案，请二位参考。”
徒儿打开电脑上的3D制图软件，他们把石头的参数都录入进去，用电脑模拟出切割的方法和最终的成品效果图。
简艾赞叹：“传统工艺也用上高科技啦！”
“兵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们做玉雕这一行如果不与时俱进，就会被时代淘汰。”云师傅谦虚一番。
楚天阔仔细看图，第一个方案是首先切一个环出来，磨一支圆条镯子，中间取出的镯芯厚度相当可观，切成一个玉璧形状，表面深浮雕双龙戏珠的，玉璧中间取出一小块圆柱体刚好磨一粒2厘米直径的珠子。其余的边角料物尽其用，制作成数个大小不等的圆弧形和水滴形戒面，可镶嵌成耳饰或是戒指。
云师傅说：“我们用灯仔细照过，镯心最中间那一小块均匀通透，磨成珠子绝对是最漂亮的。”
简艾凑过去看，赞说：“想得真周全，一点都没浪费！”
云师傅再推荐第二个方案，做一尊半卧的菩萨像，宝相庄严，衣袂飘飘，拈花微笑。
楚天阔拍案叫绝：“美！令人心生敬畏，这样一尊摆件，最适合送给老人。”
简艾也被菩萨像打动，百般纠结，跟楚天阔面面相觑，摊开手：“怎么办？”
云师傅说：“第二个方案是我个人偏爱的，这块原石无黑点无裂痕，若做雕件，可谓绝品。但是……徒儿做的这个设计是按照石头的形状来走，没有多余的料可以磨珠子，别看一粒珠子小，需要切出一块完整的料来，会彻底改变石头的大小和形状，做不成雕像了。”
简艾犹豫：“那可不行，我一定要把那颗珠子配齐。”
云师傅面色不霁，流露出遗憾之色，楚天阔明白简艾的固执，只得取出翡翠项链，说：“请云师傅帮眼看一看，这两件的种水色可配得上。”
翡翠项链显露真容，两个高徒也围上来欣赏，不敢碰，啧啧称叹：“今儿真是开了眼了，当初得有多大一块原石，才能磨出这么一条硕大的珠链？太奢侈！如今就拿着两亿也买不到！”
云师傅问：“这原本应该是27颗，惯例如此。”
楚天阔说：“是，因故少了一粒，只有26颗了。”
一个徒弟眼尖，忽然说：“不对呀，这明明就是27颗珠子！”
这一吼非同小可，五个脑袋都凑上来，一颗一颗数，1、2、3、4……25、26、27！活见鬼！
楚天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赶紧取出项链，拉直放在几案上，再数一次，没错，就是27颗。
“不可能，四年前这条项链明明断裂，少了一粒，后来送到珠宝商那里修复时，是我亲自去的，只有26粒，从此就搁在银行保险箱里，再没碰过，为何突然又……”他仍在震惊中，想破头也想不明白。
云师傅拍掌大笑，说：“此物通灵呀！奇事！奇事！”
楚天阔一时心绪烦乱，云师傅是洒脱之人，便说：“不如二位先把项链带回去，我们做的两个方案也一并拿上，考虑周全再决定。”
简艾也傻了，呆呆地，被楚天阔牵着手，迷迷糊糊地离开玉雕工坊。坐在车上，楚天阔盯着翡翠项链，那神情，仿佛真的见了鬼似的。
他说：“我要去找天语，先送你回家吧。”
简艾没多说，点头答应，回到小窝，她一头栽进被窝，发了好一会儿呆，忽然狂笑，过了不久，又流下眼泪。
真有命运之神吧，跟她开这种残酷的玩笑，莫名其妙的失窃，莫名其妙地恢复完整，难道她当初蒙受的冤屈，都是幻梦一场？
不，那是真实发生的，每一个细节，她都没有忘记，当断裂的翡翠珠链从她房间的靠枕被搜出，当那些珠子跌落地毯，苏琴和佣人扑上去捡时，那轻微的滴答滴答，有如丧钟一般在她耳中轰鸣。
永志不忘。
可是，珠子回来了。
楚天阔坐在楚天语面前，打开盒子，数给她看。
“27颗？”她睁大眼睛。
“是，27颗，我已经数了不下十遍。”
楚天语神志比当哥哥的清楚，她第一反应是取出珠宝鉴定常用的几件工具，把每一粒珠子都仔细查验一遍，说：“毫无疑问，每一粒都是真的，就是我们家那一条。太诡异，这四年，我们都没有再碰过，难道是翡翠珠子单细胞分裂，凭空再生出一粒来？”
大小姐苦笑，调侃说。
“我想不透是怎么回事，但这肯定是人为的，我们都不信怪力乱神那一套。”楚天阔揪住头发。
楚天语在屋里踱步，问：“除了你和我，还有谁可以开银行的保险箱？”
楚天阔仔细盘算一下，说：“还有外公外婆，父亲，以及苏管家。”
“高秘书有钥匙吗？”楚天语问。
“他的地位还没有那么高。”
楚天语思索一下，说：“肯定不是父亲做的，他至死都不知项链曾经失窃的事，还问过我两回怎么不戴。”
楚天阔也说：“不会是父亲。”
“那是谁？”
好问题，不能再追究了，细思恐极。兄妹二人陷入沉默，良久，楚天语才轻声说：“可怜小艾那孩子，这委屈背了这么多年，到最后还是一桩糊涂案。”
楚天阔灌下一杯水，说：“我到小公寓那边瞧瞧她。”
“取吧，说不定已哭得天昏地暗，好好安抚一下。”
楚天阔赶到简艾的小窝，一室昏暗，只窗台上点着一盏香薰蜡烛，简艾已经蜷缩在床上，睡着了！
他脱下衣服，苦笑，这孩子，心真大，发生这样的事，居然也睡得着！他自去沐浴，其实简艾并未真的睡着，她只是浑身无力，在被窝里挺尸罢了。
楚天阔洗过澡，掀开被窝躺下，简艾顺势转身，抱住他的腰。
“你吃饭了吗？”她问。
“跟天语一起吃了点面包和沙拉。你呢？”
“于妈炖了鸡汤，我泡了半碗饭吃了。”
楚天阔轻抚她的脸，柔声问：“你在想什么。”
“想那些绿石头，它们就像野兽的眼睛，在黑夜中直勾勾地盯着我。”
“不许胡思乱想，这件事，就让它过去。”
“发生过的事，怎能当做没发生过？”
他吻她，劝慰：“重要的是现在，我在这里，你在我怀里，我们一起度过黑夜，一起迎来黎明。”
她的眼泪滑落，又被他一一吻去。她缠住他，乞求：“爱我，用力爱我，让我忘记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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