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ane，你快乐吗？”
“非常快乐，而且我每一天都变得更快乐。”她笑起来嘴角上翘，饱满的唇如熟透的樱桃。
“是他让你如此快乐吗？”张巍巍追问。
“对呀，我很爱他，他也爱我，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了。”
“那是不够的吧，科学家说，爱情不过是大脑分泌的多巴胺制造的短期幻觉，当多巴胺不再分泌时，爱情就会消失，而这个周期只有六个月到三年……”
简艾挥舞双臂，对着天花板大声说：“叫科学家去死！大巍，说这种话的人是谁？是那些只懂方程式的怪咖，他们跟实验室结婚，跟电脑恋爱，他们根本没有尝过拥抱亲吻的滋味，却敢给爱情下定义！”
“呃，你这样说以偏概全，事实上，很多科学家拥有美满幸福的家庭，比如……”
简艾拿脚踢张巍巍，咯咯笑：“大巍！你暴露了理工男的本质，爱情是不讲道理的，没有理由，没有逻辑，爱情就是不治之症，谁得了，就死在爱人手里！”
“你会为他死吗？”张巍巍问她。
简艾坐起来，她的脸变得很严肃，反问张巍巍：“你见过大少爷胳膊上那道伤痕没有？”
他回想一下：“仿佛是有那么一道疤，游泳时看见。”
“那是枪伤。”
“枪伤？”
“巴黎恐袭那年，我们就在那个音乐会的现场，我，他，还有张弛和天语。”
“啊！”张巍巍惊呼，这段故事，他们四个人，从未对他说过半个字。
“我们两对人走散了，他带着我逃跑，我们被堵在一个房间里，恐怖分子拿机枪对准我们，那瞬间，他将我推倒，挡在前面。子弹打偏，扫在门框上，趁杀手换弹匣的时候，他拉着我狂奔。后来我们跑到街上，死里逃生，才发现他胳膊中弹，鲜血染红衬衫。”
简艾说着说着，眼泪如泉涌，大颗大颗落在手上，膝上，地板上。
“千钧一发的时刻，他为了保护我，岂止忘记疼痛，他连命都不要了。他可以为我死，你明白吗？反过来，我也会为他死！如果有人开枪，我一定替他挡子弹。如果撞车，我一定先推他出去。如果我们困在孤岛，我会割自己的肉给他吃。如果他死了，我立刻自杀，绝不独活。他比我的父母兄弟还要重要，比我自己的生命更加宝贵！”
她大声哭泣，他别过头，眼眶潮湿。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这般深爱……”
“你不需要知道，我原本就不想对任何人说，我们甚至都没在独处时说过这么肉麻的话，那仿佛是一种神秘的宣誓，只有我们懂得。我不稀罕其他人了解这种强烈的情感，可是，我说到一定会做到，我会为他做一切事，一切！”
张巍巍的眼泪，硬生生逼回去。
“我相信你是真的。”
她胡乱抹去眼泪，破涕为笑：“好奇怪哦，干嘛聊天聊得哭哭啼啼，走吧走吧，我饿了，我要吃龙虾！”
“大晚上的，你吃碗面就得了。”张巍巍也恢复镇定，轻轻扶着她的腰，陪她走出大厅。等电梯的时候，他没看她，淡淡地说一句：“我们在世间所行之事，天上的神都知道，所以你尽管按照你的心去做吧，除了万能的神，无人可审判你。”
“哈，又一个基督徒！我不信上帝的，我只信爱，爱情就是我的神。”
走到楼下大厅，简艾却止步：“我这就走啦，谢谢你叫我来跳舞，活动一下，浑身筋骨好似都舒展不少。”
“咦，你不是说要吃龙虾？”
“开玩笑的啦，吃夜宵会肥死，我还是很敬业的，要保持身材。”
“那……”张巍巍在想，要不要留客。
简艾已经掏出手机，叫小王到大门口等她。
“好啦，我走啦，有司机，你放心。”
“行吧，改天来吃龙虾。”
简艾跑下阶梯，小王已经打开车门恭候，她坐进车里，张巍巍站在车边，双手插在裤兜，怅然若失的表情。她用手在脸上比一个微笑的手势：“你要快乐哦！”
车子开走，张巍巍还久久地站在那里，夜风穿透他的身体，有点冷。简艾的笑脸定格在他脑海，眼里都是泪水。
如果有人像简艾爱着楚天阔那样疯狂地爱着他就好了，他也愿意为此付出一切，一切!
简艾坐上车，车子融入城市夜间道路上的滚滚洪流。
小王开着广播，里面说，某大道有车祸，发生拥堵。他麻利地转入一条小道，对简艾说：“不怕，条条大路通罗马。”
在一个红绿灯的路口，一辆兰博基尼呼啸着从后面挤上来，跟简艾的车并排停下，车主按喇叭，放下车窗，跟简艾挥手。
“Hi，好久不见！”
简艾看清楚了，是楚天骄，没搭理他，让小王继续开。兰博基尼却有意搞怪，在简艾的车子前后左右开S行，一会儿加速，一会儿减速，一会儿还别一下车头。小王冷汗直冒，破口大骂：“神经病，肯定喝酒了！要不要报警？”
简艾掏出手机，打给楚天骄，说：“你发疯不要命，请你自己开到江湾，从桥栏上冲下去，一了百了，别拉人陪葬。”
楚天骄哈哈大笑，说：“我就想跟你聊聊天，谁让你不理我？”
简艾咬牙切齿，说：“前面200米有个24小时营业的麦当劳，在那儿见。”
小王说：“时间很晚了，不方便吧？”
“不要紧，我认得他。你若担心，停好车就跟着来吧。”
简艾前脚到麦咖啡找个位置，楚天骄后脚大咧咧地就进来，他敲敲桌面，问：“喝什么？我请客。”
“随便。”
他买了两杯拿铁，跟简艾面对面坐下。简艾没动面前的咖啡，楚天骄慢悠悠喝一口，痞痞地笑：“怕我给你下毒呀？”
“不，时间太晚了，我怕喝了睡不着。”
“早睡早起哦？像个老人家。我哥不在吗？你一个人玩。”
简艾不吭声，只盯着桌上一个没擦干净的污渍。
楚天骄觉得无趣，在桌下踢简艾一脚：“你很讨厌我？对不对？连话都懒得跟我说。”
简艾叹息一声：“我并没有特别讨厌你，也没有十分喜欢你，我们原本就没有太多共同语言，生活轨迹有如平行线。”
楚天骄慢慢地喝着咖啡，说：“如果我爸没死，说不定我们还是会一起住在大宅的。我哥是个重视家庭的人，只要长辈在，他就会维持那个名义上的大家庭，大家一屋睡觉，一桌吃饭。可惜，我爸太风流，死得太早，我现在就跟个孤儿似的在外面流浪，我哥根本不管我死活。”
简艾冷笑一声：“笑话！有住别墅、开超跑的孤儿吗？你哥绝对不会克扣你的零花钱，我看你又换最新款的手机，球鞋和T恤都是死贵的爆款。”
“哟，你的眼光很毒辣嘛。是，我不缺钱。缺钱的是我妈。自从上次在咖啡馆撞见你跟我姐，吵了几句，我哥动了真怒，狠狠收拾我妈，断了她的粮，都快把她逼死了。”
简艾想一想，说：“哪里就真能饿死，她好歹曾经是个明星，现在好多节目都挖这些过气明星出来走穴，唱个歌，跳个舞，钞票好赚得很。”
“我妈享受惯了，二十几年都伸手拿，你要她现在袒胸露乳上舞台去卖唱？看她一身赘肉和僵硬的整容脸，观众都会倒胃口的。而且她烟酒很厉害，嗓子已经倒了，唱不了。”
简艾为楚天阔辩护：“你哥绝不是那种把人逼上绝路的人，你不是有津贴么？怎么不拿出来贴补家用？”
楚天骄摸着鼻子笑：“我的钱只够我自己玩，要供我妈的排场，是不够的，她要做脸、血拼、打麻将，花钱如流水。我哥说了，因为她表现恶劣，按遗嘱，他有权根据她的表现决定是否给她发津贴，除非她亲自去跟我姐道歉否则就不给钱。我妈不肯，所以就没钱花，我看她快熬不住了，估计会屈服的吧。”
“哼，自作孽不可活。”
“女人是没有道理可言的，她每天在家为钱发愁，却不肯去道歉，我被她烦死了，只好在外面玩到深更半夜，等她睡了才回家，你说我可怜不可怜？”
简艾瞥楚天骄一眼，看他两个深深的黑眼圈，涌出一丝怜悯。不过话说回来，这两母子，有手有脚，不自力更生，却埋怨人家不给钱供他们吃喝玩乐，值得同情吗？
不，这种人，就在阴沟里死了算了，活着也是祸害。她余光瞥见小王就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警惕地监视着他们这一桌的动静。
简艾抬手看表，说：“我得回家了，还有很多事要做。”
“还在写小说吗？”
“是呀。”
楚天骄说：“我的漫画也在连载，你有兴趣可以看看，手机给我。”
简艾没有动，楚天骄去拉她的胳膊，简艾看见小王已经站起来，叉着腰，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她不想把事情闹大，赶紧掏出手机。
楚天骄把网址输入，对简艾说：“在线可以看，看到三分之一就要付费，这是套路，你懂的。”
简艾嗯一声算是敷衍，收拾包包就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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