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众人,不发一语,目光似是有意识般,自动聚焦到少女身上。
然而,下一秒,众人不约而同的心下一紧,手臂上皆是泛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顾涟漪周身气场的转换,似乎就在顷刻之间。
而尤为奇异的是,明明试镜现场窗明几净,灯火通明。
可从某一瞬间起,就是有那么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压在众人心头。
那么阴沉,那么晦暗,仿佛是风雨欲来前压顶的黑云。
到这里,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这是彻底入戏了。
此时的少女,曲起双腿,动作迟缓,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
她纤弱而白皙的双臂,紧紧的环住自己,静静的蜷缩在墙与酒桶间隙中。
那双失焦的大眼,湿漉漉的,明明含饱了泪,偏又隐忍着不愿流下,这倔强勾得人胸腔闷疼。
她不哭不喊。
咬紧的下唇,力道之大,使得唇瓣受力处已经开始泛白发青,渐渐有了发紫破皮的趋势。
这段表演没有任何声响,却比任何嘶吼呼号都来得振聋发聩。
在场众人此刻的感受竟是出奇的一致,好似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一攥,似是脑电波与少女的搭在一起。
此时的他们竟能真切体悟到,少女没有言明的惧怕和无助。
然,卖力演绎角色的顾涟漪,迟迟没等来助演小哥刻板的台词。
是的,助演小哥NG了。
演绎这种沉重的剧情,入戏不易,最怕的是节奏被打乱。
该有的台词,久候未至。
就在顾涟漪分出心思,正思考要不要重新再来一次时,一道清晰的脚步声在偌大的舞蹈房响起。
微凉男声入耳:“我放你走, 好不好?”
这声音堪称温柔,声线也悦耳,可话音中夹杂的喘息和莫名的笑意,在这样的背景下,令人不知觉的产生一种,如冬季里冰块缓缓滑过皮肤的战栗。
少女睫毛猛的一颤,沉默半晌,敛下眼皮。
她轻摇了摇头,微微发颤的嗓音,低声说道:“你不会。”
男人清浅的寒凉笑声,在极近处响起,沉吟片刻,又说道:“我真的想过。”
下一瞬,一双明显属于男人的大手,轻抚上少女细嫩柔滑的侧脸。
男人遗憾至极的无奈口吻,呢喃道:“可是怎么办?你这么完美,我舍不得。”
男人一改之前的诡异温柔,喃喃私语,话音无奈而沮丧,委实像个单纯的小男孩儿,不舍得把心爱的小汽车,拿出来与其他小朋友分享。
少女闻言,浑身猛的一僵,并没有拨开男人像毒蛇一样游走在脸上的手指。
可少女骤变的脸色,终究还是暴露了内心深深的恐惧,她面上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不多时,就已苍白如纸。
这时,男人点点头,依依不舍的移开手指,起身走到桌边,窸窸窣窣的细响随之传来。
每一声叮当轻响,都在凌迟着少女敏感的神经,她终于忍受不住这股巨大的恐惧与绝望。
她想逃跑,可她的眼睛根本看不见门在哪里。
长时间的紧绷,也使她的身体僵硬,她才刚要起身,就又一次跌坐在地。
这一跌似是击碎了她仅存的最后一丝希冀,少女喉间逸出一声细弱的呜咽,瞬间充盈眼眶的泪,大颗大颗的滴落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摔碎,分散,滚成一粒粒细小的土色小珠。
少女在地上手脚并用的爬行,然而慌不择路的她,特别像一只被砍断了四爪的幼兽,狼狈的拖蹭着疼痛至极的身体。
她徒劳的扑腾着,她绝望的呜咽着,哀恸着,然而,与生俱来的傲气又不允许她向残害者求饶。
终于,少女静静的趴在地面上,再也无力挣扎。
她汗湿的发丝贴在颊边,无声流泪。
直到这一刻,一直执手术刀从旁欣赏的男人,这才满足的走上前,左手托起少女的下颚,手指轻轻擦掉她脸上沾到的灰尘。
然后,右手起,少女雪白的脖颈上多出来一条横亘左右的细线。
一声颤抖而痛苦的“妈妈”,消散在空气中。
她再也说不出更多话了,鲜血和空气如奔流的洪水般,争先恐后的灌入喉咙,堵住了她所有未出口的挣扎与恐惧。
而后,少女黑沉的瞳仁,堕入无尽的幽暗,手指一抖,一切归于死寂。
……
“cut!”
年近五十的程安奎蹭的一下窜起,使劲儿的搓着掌,一跃到桌前,兴奋的来回踱步。
顾涟漪刚想撑着地面爬起来,眼前便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她鬼使神差的想到了连峥那双好看的大手,两厢对比,emmm,还是连峥的……
顾涟漪摇摇头,把这场莫名其妙的pk赛甩出脑海,拽着眼前的手,借力,起身。
“谢谢。”
这么会儿功夫就已经出戏的顾涟漪,冲着帮她助演的周定鞍展颜一笑。
站定后的顾涟漪,低头看到自己这双灰秃秃的爪子,再瞄了眼已经在地上蹭成土灰色的制服。
顾·脏脏包·涟漪,有点小烦躁。
别人的戏服脏了,有道具组收拾清洗,她的这身可是真正的26中校服本尊啊,晚上回去还得洗衣服,啧,烦。
周定鞍眼带玩味,看向明显因衣服肮了而不开心的少女,轻勾着唇角,走回到自己的位置。
“好了,199号留下,其他人可以出去了。”章明说道。
‘其他人’也都是在场亲眼目睹了她整场戏的,不得不承认,199的演技看得她们没了脾气。
而且,三人确是演技不足,但并不代表人也傻。
在明知角色已经花落别家的情况下,才不会吵吵嚷嚷的触程导的霉头,这次试镜不行,还有下一次,要是把导演惹毛了,那这辈子都没戏了。
被留下的顾涟漪,心底的小雀跃悄悄染上唇角。
脏脏少女巧笑倩兮,乱发被她拢到脑后扎起,一张精致漂亮的小脸,知道此刻,才得以完整呈现。
章明见状,倒抽一口凉气,暗道:“妈耶!此脸不红,天理难容!”
程安奎终于停下纷乱的步子,压制住亢奋情绪,坐回到位置上,用堪称温柔的语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程导好,我叫顾涟漪。”
“你从进门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在演绎云知阳了,我想知道,你的那些细节动作,是怎么把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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